“小井沟…对对！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年一过完，就迎来了水厂的第一批“下岗潮”，家属院里的许多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下岗的下岗，下放到大集体的去了大集体，如疾风扫过，马毛猬磔。
章正秀的结果也出来了，铁碗饭是保住了，可没逃过被下放到大集体的命运，而且分公司还不在自贡市区，而是边上的荣县。
对此，她有无奈，也有庆幸，在电话里和闺蜜聊起时百感交集。
陈章妙心坐在旁边，望着妈妈脸上的辛酸笑容，决定不把那天的事告诉她……
就在半个月前，王世文牵着她，说要带她去妈妈的厂里找领导。
“见了魏书记，一定要哭，哭得越伤心越好。”
抵达领导的办公室门前，王世文蹲下来，拉着她的小手，郑重叮嘱。
“为什么要哭？”
她歪着头，很是不解。
陈章妙心不是一个爱哭的孩子，就算挨打，也只是倔强地咬住下唇，不吭一声。
王世文对她说：“你哭得越凶，你妈妈才不会丢掉铁碗饭。”
“哦。”
陈章妙半懂半不懂地点了点头。
走进办公室后，王世文就先抹了眼泪，对领导说，超生的罚款也交了，能不能看在章正秀死去的双亲和大姐的份上，让她继续留在水厂工作。
“咱们秀秀可是水二代，魏书记，您不看佛面也要看僧面啊！”
哭诉间，王世文捏了捏陈章妙心的掌心，示意她配合自己赶紧哭。
可此刻的陈章妙心却哭不出来，因为她第一次看到平时不苟言笑的姨婆竟在人前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让她很难受，难受得捏紧了小拳头，但就是哭不出来。
王世文又捏了捏她的掌心，哭得更伤心了，“魏书记，难道你忘了，秀秀的大姐是怎么死的吗？”
闻言，魏书记为难地皱起了眉。
陈章妙心也皱起了眉，不过是横眉竖眼，瞪向了魏书记。
小模样奶凶奶凶的，但一双炯炯的大眼睛却透着凛冽，让魏书记打了个哆嗦，摸着后脖子说：“好吧，针对小章的去留问题，我们再好生商议商议。”
……
“也不知道小井沟那边是个啥情况，总之往后得早出晚归了，不如我把小壮带去老家吧，等他到了读书的年纪再带回来。”
得知最终结果的王世文，在权衡一番后，提出了这个建议。
小壮是陈章磊的小名，因为两个孩子都是早产儿，所以姐姐叫大壮，弟弟叫小壮，这是王世文取的，希望两个孩子能健康茁壮。
陈建国有些不舍，儿子还没抱够呢，就要被带去乡下了。
可章正秀立马同意了，以她现在的情况，根本照顾不好两个孩子。
而且，她也不希望汤淑清以看孙子为由，隔三差五过来。
更不希望汤淑清在女儿面前摆出重男轻女的姿态。
至于陈章妙心…没人问她的意见。
她噘了噘嘴，出门去找颜俊玩耍了，正好看到林玉英拿着下岗证给儿子看。
“下岗证长啥样，给我瞅瞅。”
她好奇地踮起了脚尖。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下岗证，感到新鲜，却不太识字，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只觉得红色的印章分外刺眼……
半个月后，林玉英留下这本下岗证，离开了家属院，也离开了自贡。
“我妈去深圳了，好像有个叫欢乐谷的地方，她说那里昨年才修好，现在正招会计出纳，是她老师喊她去的，说工资比她在水厂高。”
颜俊拿着那本下岗证，带着陈章妙心来到了楼顶的天台上，望着深圳的方向，眸光微闪，却没有泪花泛起。
陈章妙心也望向那边的天空，喃喃问：“为什么要下岗？徐叔叔也下岗了，还有罗叔叔、张阿姨、邱奶奶……”
颜俊盘腿坐下，轻抚着下岗证上母亲的照片，徐徐开口：“我爸说，因为大锅饭搅不动了。”
“大锅饭搅不动？”
陈章妙心蹙着小眉头，仔细琢磨这句话，然后说道：“把锅里的饭倒出来一些，不就能搅得动了。”
“唔。”
颜俊努着嘴颔了颔首。
“可把饭倒出来了，不就浪费了吗？”陈章妙心随后又道。
“浪费可耻！”颜俊点头。
“怪我弟弟。”陈章妙心忽然说道。
“嗯？为啥？”颜俊不解地看向她。
陈章妙心嘟着嘴说：“他来了，我妈妈和舅舅就被下放到大集体了，你妈妈还丢了铁饭碗…反正怪他！”
对弟弟的怨气，随着妈妈工作的变更，越来越强烈。
“妈，陪我玩会洋娃娃嘛！”
“我都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