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分析他话里没有更深层次的含义,他也不会矫情的把这话里包含的道理掰开揉碎的让掌柜去接受。他只是叶无坷,他只是做他认为对的事说他认为对的话,他甚至都不会去要求廷尉府的其他人与他一样,他求的是己心无愧。她娘在没糊涂的时候说过,一个人能保证自己问心无愧就和立地成佛没什么区别了,你看别人看不惯别人也看你看不惯的时候,相安无事都不容易。所以掌柜的依然弯着腰在前边领路,叶无坷也不会再说一遍你把腰直起来。走到后院的时候,大顺商行那位已经年过四十的少东家快步往外走准备迎接,叶无坷往他身后看了看,在院子里那个不起眼的凉亭有一位白衣僧盘膝而坐。杨乙承一看到叶无坷的时候就显然惊讶了一下,他还没有见过如此年轻的正六品百办。“草民杨乙承,拜见百办大人。”叶无坷抱拳道:“麻烦你们了。”这简单的一句话,也让杨乙承心里有些不踏实起来,他下意识的看向岳从群,岳从群马上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搞不懂。所以杨乙承态度格外诚恳的问道:“百办大人亲自前来,可是小号有那些地方做的不合规矩”叶无坷看出来杨乙承的不适应,所以他一边往前走的时候一边很平静的说道:“刚才在门外的时候我和你的掌柜说可以直着腰配合我,他应该吓着了,我没有继续让他把腰直起来是因为弯着腰的问心无愧和直着腰的问心无愧并无区别,你们怎么舒服怎么来,不用因为我说什么话而去揣摩。”他没有走向那些货物,他走向那座凉亭。城门守仔细检查过那些货,因为是从长安经过而非卸货,所以货物上还有长安城门守留下的封条,这批货是要运出大宁的,在长安接受过检查后沿途一般都不会再逐个开箱检查,凡开箱的会贴上经过之处的封条,一直到国门边关,边军检查之后会把所有的封条揭了。叶无坷缓步走到凉亭外抱拳道:“廷尉府叶无坷,有几件事想问问大和尚。”栖山禅院的白衣僧慢慢睁开眼睛,这个看起来应该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大和尚眼神里有着和叶无坷一模一样的纯澈,只是这种纯澈,似乎还带着某种不愿与外人道的决绝。他微微颔首道:“我法号向问。”叶无坷问:“向问禅师,我可以坐下来聊吗”向问点头:“大人请坐。”杨乙承连忙回身吩咐去给百办大人搬一把椅子来,可话没说完的时候,叶无坷已经在向问禅师的对面席地而坐,就如向问禅师一样,不同的是叶无坷盘膝而坐的时候黑线刀就自然而然的放在腿上。向问看着叶无坷微笑说道:“大人的衣服是新的,刀也是新的,人还是新的。”叶无坷笑道:“一个人如果能活八十岁是很不容易的事,我这个年纪也不算有多新了。”向问说:“一个人新不新和年纪的关系可有可无,无坷无垢的活着,就算到大人说的不容易的八十岁,也是新的。”叶无坷问:“到嗝屁也算新的”向问点头:“也算。”叶无坷笑道:“那我试试。”向问也笑,笑容中似乎有些很浅但很明显的满足。叶无坷也仔细看了看大和尚,他问:“大和尚看起来,好像不那么新了”向问回答:“人一旦开始有数不清的惧怕,那就不新了,新的人,什么都不怕。”叶无坷看着大和尚,没有问他惧怕什么。向问给出答案:“我怕死。”叶无坷问:“大和尚说的怕死,是明知去疏勒会死所以怕”向问回答:“是明知会死但不知死之前能不能把真经带回来,所以怕死。”叶无坷重复了一遍其中几个字:“明知会死。”向问道:“一定会死。”他依然温和,面带微笑。“那大和尚如果死在疏勒,会不会让数不清的人跟着死你不去,便不会有战事,你不去,也不用死,不光你不用死,无数大宁边军都不用死。”叶无坷道:“你说的真经,我替你拿回来好不好”向问问他:“我自己拿回真经,你替我死好不好”..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