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正院,无需人通传,云渠直接进了里间。
“呦,可算记得我老婆子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女声响起。
云渠一进门就看到了软榻上的镇北侯夫人,她年近六十,因早年曾上战场之故,脸上犹带风霜,但五官尚可窥见明丽,性子也极有趣。
“云渠日夜思念外祖母,辗转反侧不得安眠呢。”云渠含笑行礼,但膝还没弯就被拉着坐在了软榻上。
“算你有良心。”镇北侯夫人点了点她额头,随口道,“遇见陆川那小子了?他脑子有病,渠姐儿莫要沾染他。”
云渠笑着应下。
镇北侯夫人的眼睛比镇北侯可好使多了,只不过因陆川并无劣迹,只是说话偶尔不讨喜,她这才容下了这个名义上的孙子。
两人聊了会儿后,镇北侯夫人说起正事:“我且问你,祝府上下当真由你母亲贴补而过?”
“不瞒外祖母,的确如此,此事确为父亲之过。”云渠叹了口气,“今日云渠来寻您,也是想您去劝劝母亲,好叫她拿住嫁妆。”
方才她经过外头,听了几耳朵。
祝太傅往日大公无私的名声已经开始蒙灰了,他侵占夫人嫁妆一事已被少数人认准为事实,祝念安沽名钓誉之名也隐隐传开……政敌只怕是不能放过良机的。
大胤律法又不是摆设。
也不知今日的他,能不能安然走出金銮殿。
思及此,云渠更觉得自己该挽救父亲名誉,叫他免受律法惩戒。
而此时,镇北侯夫人闻言一顿,眯眼看她:“渠姐儿眼睁睁看你母亲贴补府中多年,如何一朝开窍,要为她着想了?”
云渠面色不变:“往日无作为,只因府中未闹出大事来,母亲又嘱咐我瞒着您,可如今事已传出,外人皆在看笑话,云渠只能求外祖母劝阻母亲。”
“你一向敬重你父,如何肯与他作对?”
“正因云渠敬重父亲,这才苦心为他奔走,只为叫他免受外人攻讦轻看之苦。”云渠蹙眉开口,“大胤以觊觎妻子嫁妆为耻,更有严明律法在上,若父亲可改过,以俸禄养家,必能免受律法惩戒,扭转名声,母亲也会更高兴。”
“是么?”
“云渠只是想助父亲成为顶天立地的大男子,此外绝无私心。”她眼神真诚柔和,就差指天发誓了。
“……”
镇北侯夫人认真打量着她,半晌无言。
她好像是真的认为自己是为祝太傅好。
既然如此……成全她一片孝心又如何?
少顷,她悠悠开口:“渠姐儿既开了口,外祖母便随你走这一趟。”
云渠展开笑颜:“多谢外祖母。”
镇北侯夫人也笑了笑,对身边嬷嬷道:“去请三叔公及诸位族老。”
“是。”
嬷嬷领命下去。
“外祖母这是……”云渠不解道。
镇北侯夫人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你父亲安然受你母亲嫁妆是事实,如今外头人还不知如何非议,我们需请族老见证,以还你父亲清白才是啊。”
云渠恍然:“外祖母高见。”
镇北侯夫人含着笑意,拉着她手温声道:“渠姐儿孝顺又心善,叫外祖母想想,该如何奖励你才好呢?”
“此为云渠分内之事,不可要祖母赏。”
“乖孩子就该赏。”镇北侯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而后开口,“便赏渠姐儿些铺子庄子玩吧,如何?”
云渠一愣神的功夫,镇北侯夫人已从丫鬟手中拿过单子递给她。
云渠打眼一瞧,上头尽数是京城上佳地段的铺子,还有三个京郊庄子与外地不少铺子,收成都是极好的,普通官宦人家只怕都一次性拿不出这样豪的赏赐。
“渠姐儿不喜欢?”
云渠收回视线,如实道:“这太贵重了,外祖母的东西合该自己留着,晚辈怎能要您贴补。”
“既知道是贴补,先前大手笔救济灾民时怎得就不知给自己留着些?”镇北侯夫人嗔她一眼。
云渠一笑:“灾民可怜,早已食不果腹,那毕竟是一条条生命,我自己丰衣足食,有余力时自该帮着他们些。”
“往日只当你孩子心性,难当大任,未想长大了竟成这般无私模样。”镇北侯夫人眼神有一瞬恍惚,“如此也好,敢为民先,方不负我陆氏风骨。”
“从前孙女活得自我,未能看到民生疾苦,直到昨日去城外看到衣衫褴褛的灾民,方才知竟还有人落魄至此,心有感触之下,便帮了他们几分,只望可挽救他们于困苦。”
“你做的很对。”镇北侯夫人赞许地看着她,“朝廷不作为,我们却不可无动于衷。”
云渠没接这大实话。
有些话镇北侯夫人说得,她却说不得。
灾民昨日忽然出现在京城外,伪善如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