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止陌眼神扫了一圈。
泥腿子?
全场似乎就自己没穿儒衫。ь.
他看向说话那小子,淡淡说道:“东奔西走,随处见狗。”
那少年勃然大怒:“放肆!你敢辱骂我?”
林止陌道:“我骂狗,你吠什么?”
少年也是混贵族圈的,哪见过这么直白骂人的方式,被气得脸皮涨红。
“今日此处乃我国子监诗会,是京中诸位才子雅聚之所,你如此口出秽言,简直有辱斯文,来人,给我叉出去!”
林止陌的目光冷冷地望去:“叉我出去?来,到我面前来说。”
那少年的身体顿时僵住,被这么一双毫无感情的目光盯上,他忽然感觉自己身体中的血液都凝滞了起来,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他所谓的泥腿子,而是像一头恐怖的洪荒巨兽。
一股莫名的压力席卷而来,少年浑身发颤,两脚发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却不知踩在了谁的脚上,竟被绊得一个踉跄坐倒在地。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人跟他们似乎差不多年纪,甚至比其中有几人还更小些,可是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势,却仿佛带着一种久居人上的可怕威势。
一时间,现场无比安静。
刚才受了委屈的姬楚玉再也忍不住,怒道:“这是本公主的朋友,我看谁敢?!”
姬尚韬回过神来,努力顺了口气说道:“此人有辱斯文,公主还如此护短,也不怕污了皇家的威仪?”
林止陌的目光转而看向他:“你也知道公主在此?我是公主带来的,此人出言不逊,可有将公主放在眼里?难道不是在挑衅皇家的威仪?”
“我……”
姬尚韬顿时语塞。
“不知所谓,不分尊卑!才子?就这?”
林止陌冷冷一笑,“再者,你凭什么看不起泥腿子?被你嘲笑鄙视的泥腿子就是我大武朝的基石,是供养你们这种所谓才子、所谓天潢贵胄的百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没有泥腿子的辛苦你吃什么?吃屎去吧你!”
轰!
全场哗然。
不是为了林止陌骂的那些话,而是那藏在话里的一首诗。
所有人看向林止陌的目光都变了,本来他们都是同样的心思,那位交际花公主带来的,怕又是哪里找来的小白脸而已,可是没曾想竟能做出这般朴实无华、浅显易懂,但却感人肺腑的好诗来。
最关键的,这首诗是他在骂人的时候顺口而做,文不加点,毫无迟滞,什么七步成诗,在这首诗面前弱爆了!.Ь.
邓芊芊已经跑到矮几边拿起纸笔抄录了下来,然后拿着那张纸跑了过来,桃花眼亮晶晶地问道:“林公子,请为此诗附名,这便是今日诗会的第一首佳作了!”
林止陌也有些意外,刚才骂嗨了,一不小心装了个逼。
“呃,在下随口而作,乃为怜悯天下农人,便叫悯农吧。”
邓芊芊还没说话,就听那边柴门嘎吱一响,接着一位衣着朴素手持拐杖的老人,被一个七八岁的小僮搀扶着从屋内走了出来。
所有人立刻全都转身而站,齐齐对老人躬身长揖:“学生拜见岑夫子!”
林止陌也在一起行礼,同时悄悄看着这位名震天下的大儒岑夫子。
老人其实年纪不算太老,背挺得很直,脚下也很稳健,睁着的双眼中似乎蒙着一层薄薄的白翳,然而虽是目不见物,气度却是非凡。
他边走边缓缓说道:“好一个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虽无辞藻斐丽,但以事喻理,极尽深刻,好!”
林止陌又是躬身一礼:“谢夫子谬赞。”
岑夫子点点头,在小僮的搀扶下落座在最中间一张矮几边,淡淡说道:“方才你们在外说的,老夫都听到了,姬尚韬,方炳显,国子监教了你们什么?教你们仗势欺人,目中无人么?”
姬尚韬和那个被骂的少年身子一颤,急忙躬身:“学生知错,请夫子责罚。”
岑夫子道:“今日你等雅聚,老夫便不罚你们了,回去自己反省。”
两人松了口气,齐声道:“谢夫子!”
邓芊芊忽然凑到林止陌耳边低声说道:“夫子是为你避祸呢,若现在责罚他二人,怕是回头对你报复。”
林止陌点点头:“多谢芊芊姑娘,我明白。”
岑夫子又道:“今日这位小友所作之诗告诉了你们一个道理,作诗,未必雕琢词句,未必追求华丽,诗为何物?乃心志!将心中所思所想表达出便是诗,若能使人感动,那便是好诗,比如这位小友,他心中便有那烈日下劳作的农人,于是出口便能成诗。”
所有人又齐声道:“学生受教!”
可偏偏人群中有个不和谐的声音说道:“诗是不错,但谁知他是不是早就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