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他们是打算买一口棺木将尸身慢慢送回来的,但沈维安想着爹爹尸身因为野狗撕咬而不全,又已经腐烂变形,如果就这样带回去,只怕爷奶、娘亲见了更伤心。更何况天气越来越热,带着棺木不便行走,家里又还等着他们的消息,便做主将爹爹的尸骨烧了直接带骨灰回来。
沈家二老还吊着一口气就等着沈嘉永和沈维安回来,内心里还是期盼着不过是误传,却不料沈维安却带回来一坛子骨灰,容氏又伤心又愤怒,血压猛然上升,只见面色涨红,随即就七窍流血而亡。
而云晚娘知道儿子竟然将丈夫的尸首烧了,让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也气得晕了过去。
短短几个月里,沈家接连死了两人,前程什么的也没了,可不就是家破人亡么?
沈梦让哥哥写信给李明生和陈明朗,信刚送出去,又听到了外祖母病逝的消息……
据说,云陈氏也是听到消息知道女婿被人杀了,女儿眼睛都要哭瞎了,本来身体就差,哪里承受得住?病倒没几天就去了。
云晚娘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哭得昏厥过去。等她醒来,就发现自己的眼睛模模糊糊地看不清了,沈维安请了大夫抓了药,可是因为她总是哭,吃了药也不见好转。
沈梦着急地摇着娘亲的,哭道:“娘,爹爹不在了,你也不管了我们了吗?哥哥才十一岁,女儿才八岁,我们需要你啊!难道您就不想看着哥哥中秀才中举人中进士当官?难道您就不想看着女儿出阁?爹爹不在了,我们都很伤心,可是您也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啊!”
云晚娘听了女儿的话,这才开始振作起来,每天哭得少了些,吃了药也渐渐有些效果,可视力到底受了影响,看什么都模糊,很多精细的活计都不能再做了。
长房那边,沈嘉荣的眼睛每天看着都是红的,沈维阳和李颖也瘦了一大圈儿。沈维阳每次想起最疼爱自己的二叔和奶奶,就忍不住难过,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
沈维安的性子原本还算开朗,如今却变得极为沉默,除了沈梦和云晚娘,他几乎不跟别人说话,那双眼睛时时都带着刻骨铭心的伤痛和隐忍的愤怒。
沈梦担心他,曾私底下劝道:“哥哥,我们要为爹爹报仇,你就得努力读书才行,你可以让仇恨成为你前进的动力,却不能让仇恨侵占了你的心。哥哥,你应该想着爹爹对我们的爱和期望,不能一味沉浸在悲痛里,你是爹娘唯一的儿子,也是我和娘亲未来唯一的依靠。”
沈维安抱着妹妹哭了一场,迅速成长起来。他现在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他要支撑起这个家,他要保护好娘和妹妹,他不能让爹爹在地下都不安心。
沈嘉永与沈嘉齐向来感情好,自从确认了二哥的尸体,他的心里就像压了一块磨盘似的,时常会觉得沉重地很,觉得喘不过气来,接着又是母亲过逝,让他甚至有一种天都要塌了的感觉。
五月,沈嘉齐和母亲容氏一同下葬,就葬在三月里开满油菜花的小山坡上。
然而,就在那天,家里的人都出去送葬了,只留下几个下人,却不想沈耀升从床上翻了下来,摔倒在床下的踏板上。等沈家送葬的人回来,才发下老爷子已经没命了,而负责留守在家里的下人却卷了家里剩下的一点值钱的东西跑了……
短短几个月里,沈家不但失去了最有出息的儿子,二老也相继过世,别说沈家人自己,就是外人见了,也忍不住要掬一把同情的泪。大家都想不明白,去年还是人人称羡的沈家,怎么一下子就家破人亡,落魄至此了?到最后,也不过感叹一声世事无常罢了~
在接二连三的打击面前,沈家的人都悲痛到麻木了,饭吃不下,觉睡不着,一个个眼窝深陷,充满了血丝,短短几个月,一个个都瘦得皮包骨头。
特别是郭氏,她还怀着孩子呢,可是家里重孝,只能茹素,丈夫接连死了兄长、母亲和父亲,实在太过伤心,不但不能照顾她,反而要她安慰照顾。再加上还有个三岁多不懂事的儿子,她六个多月的身孕看起来也不过像四、五个月的样子。沈梦见了都担心,不知道孩子会不会营养不良,会不会体质不好。
沈梦忍不住想,难道卢氏真的非要他们沈家家破人亡吗?沈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卢氏就满意了吗?还会不会有后手?夜里,她经常会睡不着,然后就去看看哥哥和娘亲。只有看到哥哥和娘亲都好好的,她才能安下心来。这些天来她一直在想着,怎样才能保住她余下的亲人,连沈翊都许久没有想起过了。原来在生存面前,爱情什么的真的是奢侈品。
沈嘉齐过世,沈家没有了举人,乡亲们的投田都拿回去了,沈家的祭田也没有了。
办完祖父沈耀升的丧事,家里真是一点银子都没有了,如今沈家就剩下一栋三进的宅子和原来的十几亩田地,这样的家资如何还能养得了下人?沈梦便将爹娘以前买来的仆人都遣散了,虽然没能给遣散的银子,但也将卖身契都还给了他们,就当结个善缘!只是玉兰无论如何不肯走,沈梦只能将她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