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策从宫府回到大理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偌大的地方仅剩下几个值守的捕快,里面的大小官员早都放班回家,唯有验尸房的还隐隐燃着烛火。
谢九策推门而入的时候,祁亭已经在缝合尸体了。
“验完了?”
他随口询问。
祁亭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抬眼看着对面款款走来的人。
“这个时候,你应该回谢府休息,怎么来了?”
“这不是担心你一个人,万一害怕了怎么办?”谢九策调侃说着,随手从怀中掏出个一包点心放在桌上。
祁亭笑了:“怕倒是没有,毕竟之前也算半个义庄的人,但,你给我送吃的?真的是看得起我了,我现在可没什么胃口。”
谢九策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关系,你可以拿回去吃,这个点,客栈也不会给你准备晚膳的。
话说,有结果了吗?”
祁亭把最后一针缝合落定,抬眼观察着谢九策脸。
见他说话的时候带着几分调侃,想了想:“我有没有结果暂且先不说,看样子,是你有了?”
“看看这个。”谢九策也不卖关子,随手掏出怀中的宣纸递给祁亭:“你走之后我去了发现尸体的现场。
这拓本就是从树下找到的。”
祁亭看了一眼,恍然谢九策的话,含笑:巧了,我从尸体的背后也找到了好些枯草,和你的相吻合。”
谢九策颔首:“所以除了这个你还找到什么了?”
“看看这个。”祁亭本来想着验尸单明日再出,既然谢九策来了为了让他睡个安稳觉干脆就把话挑明了说。
谢九策顺着祁亭的指引看着尸体,有些不解:“要我看什么?”
祁亭挑眉:“当然是伤口,看看有什么特别。”
谢九策凑上前观察,片刻,他眉头冷蹙:“这这伤口好像和别的不一样”
“说来听听。”
谢九策指着已经被扒了皮的女尸道:“先是这些不规则的剥皮刀痕,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刑具,不像是常规的小刀或者是菜刀。
切口先是很薄,之后随着刀往下走伤口就越来越深。”
“是,还有吗?”祁亭追问。
“根据剥皮的痕迹看,凶手应该是从死者的头部往下肢剥的。”谢九策一边观察一边说出推断:“但是伤口的深浅好像不太对劲。”
“怎么说?”
“如果是正常人拿着凶器,在剥皮的时候,手会因为力度的原因,多少会产生斜割的情况,换而言之每个刀痕都不会很均匀,切下来的皮肉会一边厚一点,一边薄一点。
死者的伤口虽然符合这个情况,但是很奇怪,它薄的地方在死者的右边厚的地方在左边。
可是按照常理,如果我们用右手的话,伤口应该是左厚右薄啊!”
“那说明”祁亭顺着谢九策的话往下说。
谢九策回神:“那只能说明这个凶手是个左撇子!”
祁亭颔首,眼神变得坚定:“是,就你说的,是个力气不大的左撇子男子或者左撇子女子。”
谢九策没想到不过是一日的关系,就找到了这么多的线索,一时间心中突然觉得畅快,至少宫家的案子不是什么鬼神之说。
“不过这凶器”祁亭呢喃:“我倒是没见过能把人伤口弄成这个样子,这有点像我们常常翻地的铁锹!”
谢九策正沉浸在喜悦中,突然听到祁亭这么说,脑中不由得晃过了什么:“你说什么?”
“什么,什么?”祁亭一脸茫然,走到桌边上准备出验尸报告。
谢九策急急追在他身后:“就是刚才说的话。”
“我说的?”祁亭一边奋笔疾书,一边道:“左撇子?”
“不是!后面!”谢九策往后追问。
“凶器?”
“对,你刚说凶器像什么?”
祁亭想了一下:“翻地的铁锹!”
他话音一落,谢九策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凶器我曾经在大理寺的卷宗上见过。”
“你说什么?”祁亭诧异的站起身,这十八般武艺,百余种凶器,他还没见识过还有这种东西的。
谢九策也没空和祁亭解释,拉着他快速冲出验尸房,朝大理寺的卷宗室奔去。
深夜的卷宗室,寂静无人,月影树梢,影影绰绰间,零星的月光从窗楹的缝隙处挤了进来。
谢九策从怀中掏出个火折子,把屋内的油灯点亮,带着祁亭径直走到了卷宗室最里面的一处架子前。
祁亭这算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进入大理寺的内部,上次来得匆忙,这次倒是观察得仔细。
最后一个架子应该是来往的人少,尽管卷宗和竹简放着次第有序,但他依旧能从上面看到落满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