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宅小院。
高拂坐在石桌旁,看着新造的织布机械愣愣出神。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白日在此地时的兴奋,一脸的落寞。
云娘则在他的身边小心的陪着,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看着自家少爷的模样满是心疼。
这时,一道身影向这边缓缓走来,脚步有意识的放的很轻。
“老爷。”云娘见高登到来,立刻起身小声行礼。
高登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示意她先下去,自己则小心的坐在了一旁。
“父亲。”
“嗯。”
两父子加起来只说了三个字,周围再次平静下来。
良久,还是高登打破了沉默。
“心里憋屈?”
“是。”
场面再次安静下来。
高登暗自着急,他实在不是一个会劝人的人,要劝的人还是自己的儿子,让他更加无从下手。
“能跟我讲讲‘诛六贼’的事情吗?”
高登顿觉欣喜,虽不知自己儿子为何忽然对‘诛六贼’感兴趣,但总比二人沉默来的好。
于是他便将自己当年联合太学生联名上书,请诛六贼之事娓娓道来。
他说着,高拂听着。
一直说到他在政事堂挥斥方遒,写下万言奏疏以及《时议》六篇,因而得罪秦桧被贬古县方才结束。
高拂默然。
原来这位便宜老爹昔日也有这么跌宕起伏的故事!
只是结果也不好。
“父亲,规矩就这么重要吗?比人命,比善恶甚至比国家都重要?”
“哎!”高登闻言长叹一声:“等你以后入了仕途就懂了,这就是大宋啊”
高拂沉默不语。
实际上他懂。
乡绅垄断仕途是规矩;刑不上大夫是规矩;与士大夫共天下是规矩;甚至在朝堂上不能言战也是规矩。
只是这样的规矩何其可笑?
非要蝇营狗苟的活一生?非要极尽辞藻粉饰太平?非要视普通百姓于不顾?
这规矩他想打破!
就跟昔日高登‘诛六贼’一个道理。
因为他们都看不惯!
“父亲,您那一百三十八位同窗如今如何了?”
“哪来一百三十八位同窗?”
“就是跟你一起联名上书的太学生啊?”
“狗屁一百三十八位!拢共去了三十八位都不到!”
???
啥意思?
白日里在前衙他可是亲耳听到的,怎么就三十八位都不到了?
高登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解释道:“不这么说,能吓住那个徐渊吗?反正他又不知道其中内情,索性多说些。”
牛逼!
高拂在心中给了他一个大大的赞。
看不出来这位便宜老爹不仅是个愤青,还是个滑头不!老谋深算!
“拂儿啊,为父白日里做了个肮脏交易啊。”
高拂点点头。
他明白高登说的是收买徐渊的事情,他也知高登不愿意这么做,都是为了救他。
“为父知你心意,但这大宋不是这么改变的,不能每次都靠杀光了事。你要学!学这些肮脏交易!”
???
高拂愕然,有这么教儿子的吗?
再说真当本衙内不会这些手段吗?本衙内的手段能比这些肮脏百倍!
秦桧!
没想他到跟便宜老爹还有仇!
正好,给本衙内等着!到时候高低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肮脏手段!
第二日。
经过昨晚高登的开导,高拂压抑的心情好了许多。
对高登的观点他却有些不认可。
这些腌臜事、腌臜人只要敢阻他的大计,必杀!
只待他真正强大了,他要将这些规矩一个一个的掀了!
高拂出了小院便听到前衙传来一阵喧嚣。
疑惑中,到了前衙。
此时的县衙门口已经挤满了人,高登正站在一张凳子上大声呼喊着什么,他的身后则站着于牧等人。
但他的声音却淹没在了人声鼎沸中。
“他们父子的心就是黑的!……”
“诸位乡亲别听他胡言乱语……”
“听说昨日这个高衙内还杀了一堆官兵,他就是个屠夫……”
“据说腐烂的河泥是有毒的,他们父子是想让我等绝收!他们是要我们的命啊……”
随着高拂的靠近,他终于听清了一些话。
“诸位乡亲,本官保证,新堆肥法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诸位且安心回去播种,可莫要误了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