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骂他。
“区区万两黄金,本宫有的是!你为何不开口!”
“它区区夏邺,弹丸之地,也敢来我大明挑衅撒野?褚良,你是个将军!要死也得死在战场上!你给我起来去把夏邺灭了去!”
褚良在宋婉的怒骂声中闭了眼,眼下两行清泪,看着让人心酸。
宋婉知道,他是倦了,也怕了。
战场上的九死一生他不怕,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他不怕。
他怕了生他养他的母亲,也倦了母亲对他无休止的索取。
宋婉尊重他的遗言,不曾惩处他的母亲,只不过也并没有善待她罢了。
她逼死了自己的儿子,逼死了大明的忠臣良将。
宋婉不能报复,让她饿不死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只不过,如今看来,她未曾有一分愧疚。
宋婉残害忠臣良将的名声,有一半是这个疯妇的功劳。
可是,宋婉不在乎。
宋婉要让她知道,没有了她儿子,她什么都不是。
余生,她只能粗茶淡饭,给人浆洗赚取一些微薄的工钱,凄惨度日。
世人皆是良善者多,与宋婉这般冷情冷肺不受顾忌的人,太少了。
所以,他们会被亲情、爱情、友情掣肘,而宋婉不会。
这话宋婉说给蕊心听时,蕊心极不赞同。
“公主当年披甲上阵,难道不是为了亲情?”
“如今为了褚将军筹谋,难道不是为了友情?”
“爱情嘛,倒真的是没有,也不知谁最后有福气能伴着公主一生。”
再次想起蕊心,宋婉忽然有些心痛。
蕊心临死前,还在和宋婉说着:“公主,来世……来世蕊心再来伺候你……”
来世?
宋婉想,罢了,来世她和蕊心谁也不伺候谁,来世她们就当一对好姐妹吧。
一队禁卫军从远处过来,顷刻间,辱骂永安长公主的人就消失在了人群。
原本还在院门外看热闹的百姓立刻散了开来。
快速躲回了屋里。
马车因为避让禁卫军暂时停在了街道旁一条巷子口。
巷子口风大,吹起了车帘一角。
宋婉透过那一角看到了一抹鹅黄色的身影站在灰墙之下,怔怔的看着被带走的妇人。
宋婉认得她,是赵丞相的孙女,赵玥汐。
她的腰间仍系着宋婉当年给她的那块玉佩。
玉佩上勾勒着吉祥如意纹,背后深深刻着一轮弯月。
整块玉佩莹白温润有光泽,应是被人放在手里摩挲了无数遍。
那是褚良的遗物。
世人皆知,当朝左相家的孙女赵玥汐痴情于骠骑大将军褚良,甚至不惜当街表明心迹。
可惜,被拒了。
自此成为一个笑话。
并因此蹉跎了岁月,如今年芳十九,仍待字闺中。
说起此事,宋婉是有些愧疚的。
当年,左相赵青玄以忠心为名,求她给赵玥汐和褚良赐婚。
她允了。
可惜她没办到。
她召赵玥汐入宫,许她一个愿望,她以为赵玥汐会求与褚良的良缘。
却不想,赵玥汐摇头:“臣女谢公主抬爱,只不过臣女并无所求。”
宋婉知道,赵玥汐当街拦马,问褚良心里有没有她。
褚良当着一众百姓的面,拒绝了她,任是再好的女孩,此时也要寒了心。
宋婉不禁暗骂。
那个傻子!
可是,赵玥汐不开口,宋婉即便有心撮合,也无计可施。
她总不能强行赐婚吧?
别的恶名她背了就背了,可是这姻缘,是一辈子的事情,她实在不愿造这个孽。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她不能保证赵玥汐嫁给褚良,两个人能恩爱到白头。
泥沼之中,孝字当头,赵玥汐一个相府千金贵女,不一定能应付的了。
所以她尊重褚良的选择。
宋婉尤记得,赵玥汐走时,笑着回头和她说:“公主与坊间流传,相去甚远。”
坊间流传,宋婉从未在意。
只不过赵玥汐,好似回府两年,再未外出。
再见时,她已经没了曾经的笑容,曾经灵动的眼睛也木沉沉的,只盯着鞋尖发呆。
直到宋婉将玉佩递到她的跟前,她的眼睛才有了一丝流波。
她哭倒在宋婉面前,大喊的骂着。
“你身为摄政公主,却保护不好你的臣下,你占着那位置有什么用!”
“枉她褚良对你忠心耿耿,却不想他效忠了如此冷情冷肺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