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苏氏接过杜衷开的方子,嘴角忍不住直抽抽。
这杜大夫,当真是与旁的大夫与众不同。正经大夫谁能开这种方子?
可能有真本事的人脾气都有些怪吧?尤其又是年轻人。
不过,医术当真是不错。
这两年在府里,杜衷治好了老夫人多年的头疾,也治好了老侯爷春日里的咳症。
府里老老少少喝着他开的保养方子,身体都极为康健。
女儿坠湖的时候,苏氏本想让仆人回来请杜衷的,可是杜衷休了年假,前几日并不在府中,听门房说,是昨日晚间刚回来的。
苏氏将方子递给苏苏,问道:“有没有让杜大夫帮阿念看看,之前坠湖可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苏苏回道:“奴婢和杜大夫说了的,不过杜大夫给姑娘把脉的时候没说这个,想来姑娘是大好了,杜大夫觉得没必要说,也就没提。”
苏氏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让姑娘出去玩吧。她那个性子,在府里憋着,没病也得憋出病来。”
想了想,苏氏又道:“让除夕跟着,他功夫好,你们也多注意些,别让人冲撞了她们两个,毕竟还有张家那丫头在。”
想到张家那丫头,苏氏不由的失笑。
那丫头表面看着端庄大方,私下里也是个活泼开朗过头,和娴静温婉不搭边的主儿。
两个丫头凑一起,怕是有的疯。
不过,年轻的小女娘,多玩玩也好。
等到了嫁人后,多随意的性子都得收敛了起来,想如婚前般恣意,那是想都不要想了。
苏苏点头称“是”,复又想起衣裙的事,和苏氏说道:“今儿姑娘不知为何,想穿红衣出门。”
“往日里,姑娘喜好清雅,衣裙多以淡色为主,只有一件狐狸毛红斗篷颜色鲜艳些。”
“奴婢想着,能否让刘嬷嬷帮忙喊桃花坞的阮娘子来,给姑娘做两身颜色鲜艳的衣裳。姑娘这年纪,也该穿的鲜艳些。”
桃花坞是京都首屈一指的制衣坊,衣服样式时兴好看不说,细节里也下了功夫。
做出来的衣衫藏其短,扬其长,还贴合客人的脾气性格,惹得京都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趋之若鹜。
而里面的阮娘子量尺最为精准,凡经她手量过的尺寸,从来不用返工。
不过是多置办几件衣裳,倒不妨事。
只是恰逢永安长公主新丧,苏氏有些拿不准。
虽说上头颁了旨意,只禁歌舞,不禁其他。
可这节骨眼上,太惹眼了,不太好。
苏氏斟酌了一下,和苏苏道:“回去和姑娘说,且忍一个月罢。最近还是穿的素雅些,免得被人拿了把柄,于府中不利。”
“等过几日,我让阮娘子来量了尺寸,选了料子先做着,下个月穿也来得及。”
苏苏称是,回念惜院回禀了宋婉。
宋婉听了,也觉得苏氏说得有道理,虽说是她的新丧,她不甚在意,但谁让她顶了林家六姑娘的名头呢,总得为林家着想。
于是,宋婉着了杏色对襟袄子,穿了兔毛白斗篷,与张大姑娘手挽手出了门。
临走之前,喊了翠翠拿着她昨日里给的那两支银簪子,看看能不能去首饰铺换两支新的款式。
她昨日思来想去,按照两个丫鬟的忠心程度,觉得给两支旧簪当真小气了些。
本想再给她们添两支新的,但两个丫头都不要,只说去铺子里换两支新款就好了。
如此便由着她们吧。
大不了现场有相中的,再买给她们。
。
街市上热闹的很。
川流不息的人群两侧,摆满了载满货物的小摊子。
五颜六色的荷包,虽然绣工不甚精湛,但是胜在颜色搭配亮眼新奇。
雕工精巧的玉石摆件,虽然玉质不是上乘,但胜在雕刻的花样独一无二。
一串串红彤彤的糖葫芦,散发着甜丝丝的香气,栩栩如生的糖画,也惹的宋婉忍不住垂涎三尺。
宋婉从未感受过如此真切的烟火气息,此时置身人群之中,看着虽是人间平常之相,但心中仍有说不出的跌宕起伏。
她不知道如何才算盛世。
无外敌侵扰?
朝堂整肃清明?
百姓生活安宁富足?
若如此……
现在国泰民安,是不是也能算作她一部分政绩?
宋婉知道,她的心里并没有她劝自己时那么甘心洒脱。
以十岁稚龄接下烂摊子时,她告诉自己,自己如此拼命,只不过是为了和宋哲之间那点子亲情,为了在这皇室争斗中能活下去。
而并非为天下苍生。
可是想想那些不能安眠的日日夜夜,想想自己曾经浴血奋战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