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木这边,一家人心满意足,高高兴兴地准备睡觉,但是老宅那边,根本没人能睡得着。
事情要从吃饭的时候说起。
徐老头因为自己不会做饭,所以跟着老大一家吃,还有四房的徐光华。
徐大伯和徐大伯娘本来不想管这孩子的,还是徐光华自己跟两人保证,一定会好好干活,多赚工分,两人才同意徐光华跟着他们大房生活。
尽管如此,徐光华在大房的生活和之前相比,那就是天和地的区别。
之前没分家的时候,他什么都不用做,半大的少年,每天睁开眼后不是想着吃什么就是想着今天玩什么,从来都没有下过地,就连最轻松的打猪草的活都没有干过。
后来分了家,他和大哥被要求下地干活,但因为有大哥在上面顶着,他爹对他的要求没有那么严,他干活的时候也是能偷懒就偷懒。
后来他爹被抓,他开始光明正大的偷懒,连上工都不去了,他娘也没工夫管他,所以他很是逍遥了几天。
再后来,就是他娘回娘家再嫁人,四房就剩下他一个,而他跟着大房生活后,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再也不能每天吃喝玩了。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挑水、扫地、洗衣服、烧火做饭,没有一样是不能不做的。
当然,男女有别,也为了不落人口舌,徐大伯娘还算有点理智,没有糊涂到让他洗全家人的衣服,只让他洗家里男人的衣服。
等到了上工的时间,他就得跟着一起下地干活,要是赚的工分少了,那今天的饭就别想吃了,饿着肚子吧。
几次下来,徐光华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干活,每天都能赚八个工分。
这也是徐大伯娘给他定的。
没道理一个十四岁马上十五岁的大小伙还赚不到八个工分,要是赚不到,那一定是偷懒了。
既然偷懒,那干脆就别吃饭了!
短短的时间里,徐光华就瘦了不少。
对于徐光华这个孙子在大房的遭遇,徐老头看在眼里,但是什么都没说,一点儿为他出头的意思都没有。
徐光华也从一开始的寄希望于徐老头这个爷爷上,到后来的渐渐失望,再到现在的怨恨。
怨恨徐老头这个爷爷不帮他,也怨恨大房的人对他的不好,更加怨恨三房一家。
他始终记得他亲娘马大花的话,要不是徐青木不肯帮忙,他家也不会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就连二房的人他也一同恨上了。
他觉得,两房这么挨着,他过的什么日子,二房的人又不是瞎的,怎么可能看不见?
可是徐青云这个亲二伯,亲眼看着他受苦受难,也不说帮一把,也因此连同二房的人他也恨上了。
也是这段时间的经历让他成长了不少,就算是心里怨恨,他也没敢表现出来,只默默藏在了心里。
晚上吃饭的时候,徐光华捧着饭碗,蹲在门边,默默把碗里十分粗糙的高粱粥往嘴里扒。
准确的说,是往嘴里倒。
因为现在不上工,徐大伯娘说不用费力气,用不着吃那么饱,所以最粗糙的高粱粥里面是水多粥少。
这样的粥,在大房也只有徐大伯娘、徐老头、徐光明还有徐光华吃。
锅里大半的水都在徐光华碗里了。
徐光华正把碗里最后的高粱米往嘴里扒呢,就听到饭桌那边,他爷说:“我要结婚了。”
“什么?”
伴随着一声声惊呼的,还有瓷器和桌面碰撞的声音,那是徐大伯娘他们没拿稳手里的粗瓷碗,掉到了饭桌上的声音。
一大家子的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徐老头。
只有门口边的徐光华只是诧异地看了一眼徐老头,然后继续和碗里最后几颗高粱米作斗争。
仿佛像是个局外人,不管身后那些人做什么都与他无关。
徐大伯怀疑自己听错了,再次开口确认,“爹,你刚才说什么?你要结婚?爹,你不会是糊涂了吧?”
其实徐老头刚才说出那句话,也是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的。
他和牛小莲再次想见后,当年的情形再次重现,他这颗沉寂的多年的心再次剧烈跳动起来。
两人互诉了一番衷肠后,他头脑一热,就说要和她结婚。
牛小莲没说答应,但是看着对方的表情,徐老头觉得她应该是高兴的。
徐老头觉得不能让牛小莲久等,依依不舍地和牛小莲告别后,就回了家。
踏进家门的那一刻,他发热的头脑温度马上降了下来。
想到家里两个儿子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反应,他迟疑了。
也是这么一迟疑,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直到晚饭快吃饱了,他的心里建设才做好,然后鼓起勇气说了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