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婆子眼睛无力闭了闭,事至此,她说什么都没用了,也开不了口阻拦。
“现在做决定太早,真到了那一步我不拦着你们,在那之前先看外面情况再说。”
顿了下她又道,“这两天大山二河你们搁家里把院墙垒高加固一下,明儿我上村长家抱只狗回来,狗儿警觉,若有人闯进来总能防范一二。等家里院墙垒好了,我去你们三奶家说说,让素兰、翠娥带娃子们在她家住一段时日,她家在村子中段,离山脚远些周围人也多些,比咱家要安全不少。”
等孩子们点头应是,林婆子才无声叹了口气。
她一个寻常妇人家,懂得不多,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
接下来会是个什么情况她料不到,只能做足准备,其他的端看命了。
衙门悬赏的消息半下午就已在村里传开,本就压抑许久的村子一时间更显动荡。
村民们也估摸到了接下来可能要面对的情势。
一时间各家各户的妇人婆子们、壮丁们相互奔走,商量应对之策,跟林家一样垒院墙、抱狗儿养的人家不在少数。
村里有狗的人家,家中多余的狗被村民们死乞白赖撒泼打滚的要走,尤其村长家连刚出生几日的小狗崽都被扒拉了个干净。
村头村尾惶惶。
时间悄然而过。
年关临近的日子,玉溪村感受不到一点年节将至的热闹喜悦。
数日前周围几个村落集了人手,浩浩荡荡上百壮丁冲上了山北。
果不出所料,上山的人扑了个空,山匪早就闻风而逃。
而玉溪村的凝重氛围由此攀到顶峰,因为有人亲眼看见山匪逃进了他们村后的神女山脉。
腊月二八,又是大雪纷飞,墙头覆白雪,黛瓦裹银装。
入夜后村里静悄悄的,路上看不到一个人踪。
白雪在夜里折射出莹光,将整个村庄笼在一片朦胧中。
风呼啸,雪飞扬,一串急促狗叫声突然穿透风雪,传进各家各户。
“汪呜——”
“汪汪汪!汪汪!”
顷刻,各种动静汇聚,依次有村民举着火把冲出家门,在家门前路上汇聚,再往村尾方向冲,“来了!就在村尾,赶紧赶过去救人,不能让山匪闯进村子!”
此间正是农家吃晚饭的时候。
林家人都搁灶房吃饭,女眷及娃子们这段时间已住进林三奶家,只每日里饭点回家吃饭,吃完了再过去住宿。
没成想今日恰好撞上了,山匪就挑在这时候闯了来,伴随而来的还有山匪猖狂嚣笑声。
“哈哈哈,没想到这第一家就逮着头肥羊,住着大瓦房呢!油水定少不了!”
“兄弟们,人在灶房!来几个跟我进去,见着男的打断手腿,碍事的娃子扔出去,老子最烦小崽子哭哭喊喊!若有俏婆娘扒光了拖出来,慰劳咱东躲西藏的辛苦!其他人照老惯例分头找银粮!”
“娘的个巴子,这段时间被追得够呛,老子就等着进村泻火泄愤来!屋里的听着,都识相点!弟兄们高兴了还能给你们留条命!”
污言秽语及调笑不堪入耳。
且来人很多。
“按计划!二河,拿刀跟我出去!娘,素兰!把灶房门顶上别出来!”
林大山在狗叫的第一声即迅速反应,取下挂在墙上的弓箭就往外跑。
林二河摸了门角的柴刀紧随其后。
年轻人血气方刚,只想想家中妻小会遭人凌辱折杀就已经杀气熏红眼,哪还顾得上怕。
从村长家抱来的半岁大狗崽儿炸开了尾巴追在两人脚边急转,气势汹汹朝入侵的歹人咆。
林婆子反应同样快,在俩儿子冲出灶房后立刻关上了灶房门,拿过顶门棍,停顿一瞬后将门死死顶住,眼泪也在这一瞬间涌出眼眶,滚烫泪水烫得她眼睛猩红。
儿子此番出去便是要同山匪涡旋拼命了。
当娘的心疼,疼得跟刀子在心头肉翻搅,喘不上气来。
可这道木门后,有更多的人要护。
“娘、娘……你把门开一下,”骤然变故让年轻妇人无法反应,张翠娥满脸泪水,两手死死攥住婆婆手臂哀求,“放我出去,我有力气,打架掐架我也行,让我去帮帮二河……娘,让我去帮帮他!”
李素兰已然拿起了菜刀,握刀的手指骨泛白,眸光决绝,“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娘,放我出去,我不悔!”
林江在这当口已经燃起了火把,甚至将平日不舍得用的火油一并揣上了,“娘,我用火,能跟大哥二哥配合!”
看着要跟着出去拼命的儿媳及幺儿,林婆子痛得几乎咬烂口中软肉,厉声,“都待着!”
随即她又低声警告,“大山跟二河不傻,只要能缠住歹人半刻,村里人就能赶来,我们尚能搏点生机,这也是大家伙事前早就商量好的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