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辞晚在文婶子的船上又见识到了这个世界奇妙多彩的一面。
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以宋辞晚从前的认知,是真的想不到这世上原来还有这样的人。
她明明生活在最贫瘠的乡野中,无人托举,无人教导,甚至在她的四面八方可能还遍布着种种无人能见,却又习以为常的枷锁。
宋辞晚问文婶子:“婶子,你画得如此这般好,难道从前就无人夸你么?”
文婶子一边摇船,一边笑答道:“夸什么呀,不当吃不当穿的,画这东西还耽误时间,还费炭,还费布。嗐,我家里那些人呀,见了不骂我都是好的咯,哪里还有夸我的?怎么可能?”
说到从来无人夸赞的时候,文婶子的语气中虽有叹息之意,但她的神情中却又分明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豁达。
或许是从未有人如此真诚热烈地夸赞过她的画,文婶子有了倾诉欲望。
打开话匣子以后,都不必宋辞晚再多问,她自己又说:“我小的时候啊,我阿奶叫我到灶间烧火,我蹲在那个灶头边上,见到了烧黑的柴禾,就忍不住拿柴棍儿在灶台边上画小人。
那时候我们村里最好看的姑娘要数孙童生家的小女儿,我就爱偷偷地画她。
刚开始画得不像,我阿奶骂我鬼画符,又骂我不好好烧火,拿着笤帚将我从村头追到村尾。村子里的人就笑话我,说我生得像柴棍人,也爱画柴棍人,长得丑想得美!
小娘子啊,不瞒你说……”
早早突破了,那有可能抵卖到的几十万年寿元岂不就白瞎了?
文婶子眨了眨眼睛,似乎是要眨去眼角的些许干涩。
成天对着一个爱叹气的,这谁忍得住?那我就、那我就还是只好躲着画啦!现今,我儿媳妇生了孙子,她也忙,她也难,家里家外什么都不少做,这不,她也看不惯我爱画。
说到这里,文婶子脸上又露出几分羞赧之色,道:“我也有羞耻心的,从此就算是再怎么忍不住,也不好在人前画画了。顶多是悄悄躲着在沙子地里,泥巴土里……各种背人的地方画一画。
只是不同的道路对于心境的要求或许高低不同,方向也有差异,此处不必赘述。
一种将要突破到化神的强烈感觉再次来袭,宋辞晚又尽力将其压制。
她面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连船都顾不得摇了,只连忙腾出一只手来,急忙摆手道:“哎哟,小娘子你这可真是太过抬举了,我这画……我这画你夸一夸也就罢了,旁人哪里看得上眼?”
这些都还算好,最可怕的一种是,正道入邪、入魔!
逃不脱心中的贪嗔痴恨,躲不开意识深处的执念纠缠,最终走上种种恐怖道路。
修行之路,不论习武、修仙,还是读书修佛,都难免要经历种种心境的洗练。
我思来想去,最后找到一个营生。我啊,就找艘船,带着我这小妮子躲到船上画,又能画画,又能打鱼,有时候也载客,挣个三瓜俩枣的,有进项拿回家去,总算是能对这一大家子有个交代了!”
当她抬起头去看看这个世界的天空时,她要永远都能见黑暗中的一丝光亮。
就算还有人撞见我在画画,我也不承认,我阿奶打我,我就躲,我阿娘骂我,我啊……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如今,我也成了别人的娘,别人的奶。我大儿子都二十岁了,小孙子也有两岁咯!
年轻的时候,因为我爱画,耽误干活,我男人就没忍住想对我动手。我呢,也不怵他,就跟他对着干。两口子天天干仗,干得多了,他管不着我,就唉声叹气。
此刻宋辞晚感慨的是,世间有太多的修行者圆融不了心境,以至于到后来要么修为永无寸进,要么早早枯萎而死——
只是她将一切生活中的苦涩都深深压在心底,这种自然而然的自我开释能力,甚至可以称得上胜过世上多数修行者了。
至于后来所经历的种种,就更不必多提了。
人要学会成熟,并不是人不喜欢天真,只是这个世道容不得天真罢了。
又或者是久远一些的,那些在幻冥城中被种种魔念痴缠的生灵……
虽然在此之前,宋辞晚从未觉得自己受到过什么暗伤,又或者说是,她从未察觉到自己从前受过的一些伤原来还积存在身上,未曾痊愈。
坐忘心经无声流淌,第二层的心法被宋辞晚修炼得熟极而流,不知不觉便形成一种圆融满溢的状态。
宋辞晚听着文婶子说话,收到了她的几团人欲,但这些却并不是宋辞晚真正的收获。
宋辞晚当即一笑:“那婶子的意思便是,旁人的眼光远不及我咯?”
宋辞晚问:“婶子你的画画得这么好,从前你就没想过要卖画换钱吗?”
是的,她其实并没有自己从前所认为的那么坚不可摧。
话音一落,文婶子却是满面通红。
可即便如此,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