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好正要进去,笑语又拉住他,递上一把桃木梳子。
三好扭头看向铜镜,果然头上有几缕头发毛了,御前失仪可是大罪。三好便顺着笑容来到偏殿梳妆镜前坐下。
笑语端来一盆放了槿枝的温水,将玉梳子沾了点槿水,然后手势熟练地替三好拆开头发,又将沾了槿枝水的木梳子轻盈地梳光了三好毛渣渣的乌发,再又轻轻盘上。
窗外,风吹柳梢,温柔多情地拂着水面,一阵多情的笛声若有若无地从内殿传来。
三好悄然抬眼,从镜中贪看笑语精致的面庞:“柔柔在里头……。”
笑语的面色不变,只是简短地“嗯”了一声。
唔!还是柔柔长得更细致些,柔柔又吹得一首好笛,脾气也人如其名,温柔得跟水做似的,到底年青水嫩,也难怪主子爷更亲近柔柔一些。
笑语毕竟年纪大了,都二十二了,寻常宫女早就放出去了,就算貌美,在民间也要愁嫁了,可主子爷放不下她,遇到大事情,无论是主子爷还是沈锦麟他们,都会不由自主地先问笑语的主意。
明明眼前人叫笑语,何曾见到她笑得开怀?除了主子爷,她好像从来没对谁笑过,也不知她对自己笑起来是怎么样一副光景,可是他知道,她的心里只有屋里的主子爷。若她对主子爷多笑些,兴许那个月圆之日,主子爷拉着的就是她而不是柔柔作了枕边人吧!那此时替我梳头的又会是谁
?
三好的神思恍惚起来,心中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涨和隐隐的疼痛。
那厢里,笑语早已将三好的头发聚在发顶盘了个高髻,插上了他常用的那根木簪子:“簪子都裂了个口子,换根银的吧。”
三好固执地摇头:“我喜欢。”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根簪子是很久以前笑语送给他的生辰礼,那时正在困顿之中,缺衣少食,笑语便自己削了一根桃树枝磨了这根仙风道骨的簪子送于他。
笑语的手顿了一顿,铜镜中二人不由悄然对视。
三好仓促地移开了目光,粗声道:“主子还等着呢,你倒是快点。”
笑语不再言语,只帮三好戴上太监的纱帽,亦从镜中看向他,满意点头:“总算像样了。”
然后她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如今不比在皇陵了,几百双眼睛盯着咱们,摄政王那里天天出妖蛾子,可千万别给人落下话柄。”
笑语吐气若兰,三好的耳根直发烫发痒,却又不舍这股温热的气息。他快速地垂下眼睑,点了点头。
幸好主子没放她出去!
三好收起一脑子的胡思乱想,挤出招牌笑容,显示自己作为大太监的成熟权威气质,点了点头。
他转身闭目,吸了口气才长长吁出,然后尽可能地放轻脚步,走进内殿。
隔着珠帘望去,只见阳光透过繁复的窗棂,正丝丝缕缕地洒到一个天人般的少年身上,那少年外穿着粗灰布长衫,双手
笼着袖套,正神情专注地打磨着一段精巧的木制手臂。 身边站着一个青春正好的貌美佳人正凝神吹笛,正是柔柔。
三好的眼中闪烁着热切的崇敬,他恭敬地跪在帷帘之外,静听笛声悠扬,等待着少年的召唤。
那佳人目光微转,落到他身上,三好默然地作了个不要打扰的手势,佳人的水眸闪过一丝笑意,笛声几不可闻的略抑。
少年的眉头却微挑,头也不抬道:“三好来了?“
柔柔便停下笛子, 垂下眼眸。
三好无奈地上前,垂首恭敬说道:“惊扰主子爷,奴婢死罪。”
少年淡淡道:“青天白日的,何苦说什么死罪。“
三好的身子更低:“是奴婢失言。”
少年:“都办妥了吗?”
三好:“主子爷放心。”
天子背对着他微笑起来:“你办事,朕向来放心。”
因着天子这一句话,三好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小心翼翼地打开,双手呈给天子。
天子微伸头,那锦盒里的红绸布上正放着一只翠绿欲滴的竹蝉,那竹蝉以翠竹编制,以宽竹叶作翅,宽额圆身,六爪曲折,连脚上带的刺都有,睁着两只血红的眼睛,虎头虎脑地瞪着天子。
天子小心翼翼地掂起竹蝉轻放在掌心,又让柔柔取下架子上的锦盒,从里面取出一只略显破损的竹蝉,天子在阳光下仔细端详一阵,除了锦盒里取出的那折了一只翅膀,但两只可谓完全一致,
连眼珠子都是用血点的,天子潋滟的凤目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
柔柔喃喃道:“羽冬先生的蝉怎的做得这样好看呀。”
“那金石斋的郑老板怎么也不肯放,”三好笑道:“总算托主子爷的宏福,那金老板勉强松了口,不过,他提了一句说是,羽冬老先生年纪大了,以后恐怕要封刀了,这还是羽冬先生的挚友立拾先生单单透露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