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所思在她
所以张良进入到他的囚室时。
赵嘉坐在案边,敲了敲案板,率先开口。
“张良先生不愧为列国谋士中的第一人,谋事不分大小,兼小公主在阁下的帷幄。”
张良的运筹,只有嬴荷华的反应不在设想之中。他心仍还乱着,嬴荷华那滴泪,出乎他的意料。
“公子言重。良此来只为解邯郸之事,无意遇到公主,让公子看了良的笑话。”
赵嘉见多了口是心非,张良这般,他还是第一次见。张良一直保持着一份相当的理智,丝毫不会承认他已然进退维谷。
“这一出以退为进,嘉甘拜下风,若嘉当年能有先生这般手段,怎么会垂败至此?”
张良没有回答,兀自将一朵月季放在案面,让这花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间房。
赵嘉看了那花一眼,他自幼在王室权力的斗争下存活至今,在赵国凌冽的国情之下,在代地招兵买马建立了个小政权。
张良迈出房门,外面还在下雪,他通过这方曲折的庭院,绕过檀木色木廊。
实际上,许栀是蹲墙边,还没把他和赵嘉的话偷听完,不料腿麻了,摔在这些藤蔓之中。她不知道这月季是张良从邯郸带回来的,架子也是新搭根本不结实,倒下来的时候撞落了不少。
少数的月季花还开着,大片的绿棕枝条连带着花骨朵却被甩了一地,一处重翠中窸窸窣窣,蓦地钻出来个少女。
张良听他此言,表情有了明显的变化。赵嘉虽然恨赵王迁,但他是个赵国人,是赵国王室的公子。就像他,虽然知道韩安软弱,但张家是三代为相,五世相韩。
张良可以很肯定,他从未想过要了他的命。
“并非天下,而是太平二字。”
他豪气地抹去水渍,看着张良,他当真是个很好的听众,眼中也未曾有丝毫看不起对方的神色。赵嘉很久没有再这般正视过自己,只因张良与他年少之时的初始是那么相似。
“李监察职责所在,且同我在郭开之行中有所帮助。他此行亦是顿子所召,与我有何干系?公子您此间被缚,言之所想,自然当心赵国,良不会与同。”
赵嘉想到此处又笑了笑,这话太久远了,估计李牧自己都忘了。
但她小臂一重,张良拉住了她。
张良虽不曾有过什么经验,但看过不少诗经楚辞,不稍多思,他已听出弦外之音。
“我病已入骨,怕痊愈也怕无恙。”他目送张良的背影,“还请先生莫将因果错对。”他咽下后面‘难消爱恨’四字,也愿后辈或许会有不同的路,不同的结局。
许栀手上花扬起的时候,白、红、粉、绿被风吹开,像是散落的飞霰。
张良这才抬了眼。
没想到就看到了张良。
她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行径才这样,站起来的时候,发鬓也被枝条也弄得乱。
赵嘉兀自笑笑,对以往终归放不下。
“邯郸城中,你早有防备。邯郸城的布防图不在城令手中。”
男子将放在唇边的茶放了下来,凝视他缓言道:“秦王嬴政。”
张良果然是临事不惧不乱之心性,他语句肯定,不见丝毫急切。
赵嘉将手边斟好的一盏青铜往张良面前一推,“孤城难守。先生让顿弱折回支走李贤,乃是君之所执。李贤之至,背后乃是咸阳。先生这时令他去邯郸,所谓何意难道先生不知道?”
许栀把手上的两把花抛到他身上,“这些花瓣没什么用了,还给你。”
这个罪魁祸首在看到他的时候,愣了会儿,也不知道自己头发上都是乱糟糟的花叶,也还有不少的碎雪。很明显的是,她手上还抓着大把的花瓣。
张良平静道:“何人?”
柳絮般的飞雪之中,茫茫白色之上,遍地凌乱不堪,乱是因为有人在这片月季里乱扯一通。
赵嘉当着他的面把手上的枷锁轻而易举地打开,“我陪小公主演戏,是求二十年前的一个结果。”
“可惜四面战鼓不曾停,武安君没看到太平便死于道途。”
“先生身周被秦人环绕,却能令他们在利用你的同时,令他们反受其害。先生之思远超棋局中人,看似是你被小公主所挟,实则从始至终,与先生下这局棋的也只有一个人。”
他说得此处想到了李左车之祖父。当年他还是太子之时,曾随李牧麾下去过北地,那时候,李牧笑着对他说,此茫茫草原上看似平静,却有凶恶胡虏夹杂其中,公子当有学赵武灵王,荡平匈奴,以求天下安平,护卫万民之志。
他说得很轻,好像只有自己才听到了,案上水汽白雾徐徐,话似鲛珠。
赵嘉方才还觉得张良口是心非的态度和他颇为相似,而此刻他又觉得张良和他一点儿也不像了。
赵嘉用一种过来人的眼光上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