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里,逢兮心不在焉提筷,心中念着还在天界假扮自己的凝香。
祁不砚似乎是饿得极了,吃很快,吃相却仍然可观。
他们开吃没多久,肩披着布的小二捧着两碗甜羹过来,放到桌面,说是老板送的。
祁不砚抬起头,跟站在前柜的老板目光相交,对方感激一笑。
逢兮等小二离开后,问:“你认识酒楼的老板?”
“嗯,以前他的女儿被邪祟缠上,我出手驱掉了。”他点头,尝了一口甜羹,语气寻常,仿佛那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在心上。
她了然,再看向酒楼的老板。
他闲下来算账,一名梳着小鬓的女孩坐在旁边看书,看起来不足九岁,侧脸稚嫩白净,身形幼小,小手笨拙地握着笔,微抿紧唇。
小二给客人端完菜,走过去,弯下腰逗她几句,问她在看什么书?
本来在核算账目的酒楼老板抬起眼,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女孩仰起头,拨开垂到前面的绑发丝绦,眼睛睁得大大,肉乎乎的小手爱惜地捧着书卷,认真道:“我以后要修仙,除魔卫道。”
“像以前救我的大哥哥一样。”她嘟着嘴巴,补充道。拿着书正是从街上买回来的小贩标榜的“宗门修炼秘籍”。
酒楼老板和小二对视一眼。
他们皆是哭笑不得,普通人要修仙谈何容易啊。
就拿山海宗来说,他们每一年都会招收新弟子,但招收第一关便是测来人是否修仙资质,凡人和修士的界限就此划分开来。
逢兮听着女孩的话,眉眼不由柔和了一点,想起了蓬莱的族人生下的孩子,他们也整天嚷嚷着要修仙。
祁不砚不经意瞥见了她如今神情,举筷的手有一瞬间停滞。
他不知道眼前的人从哪里来,以后又要去哪里。
只是从他见她第一面开始,还未见过她露出没设下防备的表情。
唯有经过一些事或者长期身处紧张、需要警戒四周的环境的人才会处处地提防着他人,才会偶尔露出不信任他人的姿态。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过去,祁不砚向来不喜追问他人往事,只觉得过好现在足矣,至于以后的路,自己抉择,自己开拓,走出来。
祁不砚将剩下的甜羹一饮而尽。
他笑着对酒楼老板道:“您家厨子的厨艺越发令我欲罢不能了,我在涂山求学一年,总是惦记着呢。”
酒楼老板乐得合不拢嘴,还想多送两碗过去,被祁不砚婉拒了。
女孩甜甜地喊了他一声大哥哥。
他朝她摆了摆手。
逢兮也低头尝了一下甜羹,入口清甜,却不会腻,做甜羹的人对甜度把控得很好,老道。
酒楼外面忽传来一阵无法忽视的喧哗,还有劲猛鞭风扫过的声响。
惊呼此起彼伏。
她将勺子放回装有甜羹的碗里,侧头看了过去,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见一道身影掠过,祁不砚不在座位上了。
他从窗户跳了出去,落到街上,徒手抓住一条鞭子。
衣袍猎猎,身姿挺拔笔直。
而拿鞭子抽人的是一名穿着金线纹边,玉带环腰,绣有羽毛图案的弟子服的男子。
世人无一不知,当今天下,只有长羽宗的弟子服才会如此。
衣裳上绣有金色羽毛是他们特有的标识,羽毛象征着他们至高无上的纯洁修仙之心,金象征着高贵。
男子见有人阻拦自己,身上的戾气更加重了:“你是谁?”
祁不砚看了一眼害怕地躲在角落里的男孩,握住鞭子的手紧了紧:“你为何要当街伤人?”
男子冷哼一声,说这个男孩在码头上扛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自己的靴子。虽然道歉了,但他不想接受,想用别的办法解气。
他那双靴子价格昂贵,男孩累死累活干一辈子也不可能买得起。
言下之意,不外乎是男孩的命也比不上双靴子。
逢兮听得直皱眉头。
这是什么逆天歪理?修仙界是疯了?把这种人收入门。
祁不砚沉吟道:“即使如此,你也不能当街伤人,他是我们山海宗管辖内的百姓,无论何时何地,任何人也不能肆意虐打。”
男孩拢起被抽打得破破烂烂的布衣,可破掉的洞口却无法立刻缝合,露出血肉模糊的皮肤,瘦骨伶仃的身躯佝偻着,瑟瑟发抖。
他很害怕。
非常害怕这个男子会杀了自己,对方看自己的眼神貌似在看蝼蚁。
世间的等级分明,男孩自知生存在社会最底层,可就算这般,依然想活下去。
人的欲望无穷无尽。
可他只有一个,活下去罢了。
其实在码头上,是男子突然走过来,走得很快,要到对面买糕点哄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