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的二人组正在互相敷衍，而那厢的柳西铮，已经到了沈雁回的院落里。
侍书来回禀，说是：“大少爷来了。”
沈雁回其实方才就在回廊下听到柳西铮的声音，这会儿只是淡淡的放下茶杯，才吩咐人：“快请进来。”
声音里倒是与表情截然不同的热情。
果然下一刻，就见柳西铮挑帘而进，瞧见了沈雁回，先露出一抹笑容。
“母亲安好，儿子来给您请安了。”
柳西铮今年15岁，倒是很会长，结合了姚素心跟柳思言的优点，眉眼周正，因着常年读书，故而身形瘦削，带着点文人弱不禁风的风流气质。
他年岁还小，如今还有些青涩，沈雁回却记得他之后的模样，那时候柳西铮高中状元，成为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世家无不想要他为女婿。
彼时的柳西铮眉眼风流，端的是一个出众的好儿郎。
沈雁回也是曾为他骄傲过的。
她定定的看着人，从这人的笑容里，窥探到了浓烈的毒汁。
有那么一瞬，沈雁回狠狠地掐住了掌心，靠着那点疼痛，才让她保持理智。
哪怕已经重生了这么久，可是看到他们，沈雁回还是会失态。
她当然憎恨柳家的人，憎恨柳思言坑骗她多年，可说到底，她跟柳思言，只有夫妻之名，且她的一颗心也不在柳思言的身上。
但这三个孩子却不同。
每一个，都是她以骨血喂养出来的，她在这些孩子的身上倾注了太多，是真的将他们当做自己的子嗣，无处不精心的。
可就是这么精心，却还是养出了一群白眼狼。
沈雁回看着他，就像是看着自己荒唐的前世与前半生。
她闭了闭眼，压下那些恨意，示意柳西铮：“我儿回来了，快坐吧。”
柳西铮先看了看她，怀疑自己方才是看错了。
有一瞬间，沈雁回的眼底好像有些恨意的。
可再看的时候，就发现沈雁回的眉眼依旧如常，甚至问他：“可是国子监的膳食不好？怎么瞧着，你倒像是瘦了些。”
模样如常，满是关心。
半点异样都没有。
柳西铮就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
他笑着答应，在一侧坐了，这才跟沈雁回说：“膳食倒是好的，只是近来课业很忙不能回家，思念亲人，难免有些吃不下饭。”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看着沈雁回，目光孺慕：“但如今回来，瞧见了您跟长辈们，儿子心里便踏实多了。”
柳西铮生了一张好嘴。
最会哄人，也从沈雁回这里得到的好处最多。
她为了这个孩子，亲自去请了名师大儒出山，给柳西铮教授学业，不仅在衣食住行上照顾周全，就连那些需要打点的一应事务，她都几乎呕心沥血。
柳家这三个子嗣，她尽量不偏不倚，但对于长子，难免多倾注一些关注的。
沈雁回掐着掌心，保持着面上的笑容不变：“你有心了，侍书，看茶。”
侍书应诺，给柳西铮倒茶水的时候，柳西铮客套的道谢，端着茶水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沈雁回，欲言又止。
沈雁回摆手让侍书下去，也不说别的，柳西铮不提，她就绕圈子。
从学业到生活，到了后来，柳西铮先受不了，旁敲侧击道：“儿子刚才从祖母房中来，说是您身体不适，可请大夫了，怎么说的？”
沈雁回说无妨：“陈年老毛病罢了，进了冬日，倒是病了几次，大夫只让养着。”
今日天气不好，她的脸色瞧着也有些差，柳西铮其实没怎么仔细观察过这位养母，从来都是恭维话说到了，但眼下听到这话，还是顺着看了一眼。
然后就发现沈雁回的气色的确不太好。
倒不像是托词了。
“家里事务繁杂，全靠母亲撑着，您也该好好养着自己，若是因为家务事而累坏了自己，儿子是会心疼的。”
柳西铮的漂亮话不要钱，沈雁回只是弯唇点头。
他便又道：“今夜小年夜，到底是咱们柳家的家宴，您待会儿还是要出席的，毕竟是当家主母，总得让人知道府上谁当家做主。”
柳西铮将她捧的高，沈雁回却没有接话，而是道：“这话不能浑说，兴国公府乃是你祖母一手撑起来的，若论当家做主，上面有你祖母，其次还有你大伯母——她虽然孀居在府上，却也是多年功劳，不可磨灭，知道么？”
拿高帽子往她头上带，实则是恶毒的给她下绊子呢，日后都是她的罪责。
沈雁回才不肯担着，倒是柳西铮，愣了一瞬，又讪笑着点头：“母亲说的是，是我糊涂了。”
只是心里却有些不满，他先去了朱氏那边请安，见证了祖母她们的火气，眼下再看沈雁回，就觉得她事儿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