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沈雁回想转身就跑。
但还没等她跑,先见赵无忧站在了她不远处,笑吟吟的看着她。
只是那点笑容,像是戴了一层假面,冬日的夜里冷,风呜雪嚎,可沈雁回却觉得,这么冷的天气,都抵不过他眼底的风雪。
笑容是假的,杀伐是真的。
这人浑身都带着肃杀之气,朝着沈雁回走一步,沈雁回就忍不住往后退一下。
直到她抵上了背后的柱子,避无可避。
隔着大氅,那冷意依旧侵袭着她,沈雁回凝着眼前人,挤出一抹笑容,道:“会宴会上,出来太久了,担心误了宴席。”
若是正常的,就该避让放行了。
可惜赵无忧不是正常人。
听到她这话,不但没让她走,反而还施施然道:“哦,那你出来时,怎么不担心误了宴席?”
这人明摆着是在这里堵她,沈雁回伏低做小了下,发现压根儿没用,眼下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又盘算了下,觉得赵无忧怎么都不该跟自己有仇的。
除非他脑子有病。
她脸上还在笑着,话里却天冷点故意堵人的意思:“人有三急,我着急如厕呢。”
这话实在不像是世家夫人说出来的,但从沈雁回这里说出来,居然半点不违和。
有那么一瞬,赵无忧眉眼里的笑容都真切了点。
他清了清喉咙,说:“哦,那倒是我误会了,还以为夫人是觉得,本官在大殿上做事血腥,有碍观瞻,让你不舒服,所以出来透气了。”
这话,沈雁回心说你倒是也没完全说错。
当然也没完全说对。
毕竟,血腥气是一回事儿,后来被赵无忧狼似的眼神盯着,那才是更可怕的。
但眼下她也不敢当着他的面儿说这些,只道:“王爷这是说的哪里话,您为国分忧,除了奸佞之臣,臣妇敬佩得很。”
这种不过心的随口敷衍,谁都当不了真,口中说了,耳朵听了,也就过去了。
赵无忧却要当真:“你真这么想?”
他话里还真诚的很,倒像是懵懂幼童似的,一双眼澄澈如琉璃,却是千帆过尽后的澄澈,而不是不谙世事的。
这人装着单纯,实际上背后有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沈雁回想让他收一收自己的狐狸毛,又无声的笑:“是呢。”
话说得就更敷衍了。
赵无忧像是听不懂似的,拍了拍手:“今日来的不亏,倒是遇到了夫人这样一个知己。”
除却开始那一声,他这几次称呼都是“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沈雁回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心说那得多吓人啊。
于是脸上的笑容就更假了:“我一个粗陋夫人,不敢高攀,王爷,可还有别的事情?”
意思就很清楚了,要是没事儿她就走了。
赵无忧说没了。
又看着沈雁回,问:“上次回去,没做噩梦吧?”
他说的是在寺庙里遇见那次,沈雁回有那么一瞬想起了那日他的背影。
当时如同今日。
也是这样的风雪天。
那日他孤身一人融入了风雪里,是离她渐行渐远;
而今日他依旧孤身一人,却是在这风呜雪嚎里,站在她面前。
但不管是哪一种,有一件事都是没变的。
那就是遥远。
沈雁回看着这人的时候,恍惚有一种他虽然“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的错觉。
兴许不是错觉。
沈雁回无声想着,看着他淡淡道:“托福,并不曾。”
说这话的时候,沈雁回又想起了那个骨哨,从荷包里取了出来。
“对了,上次王爷落下了一样东西,当物归原主。”
今日她之所以戴着,就是存了要还给赵无忧,二人从此无瓜葛的心思。
那会儿还以为没戏了呢,谁知道倒是误打误撞,又跟这人面对面了。
见沈雁回把哨子双手奉还,赵无忧有一瞬表情都不大好看。
他睨了一眼沈雁回,倒是没接,不知想到什么,唇边噙了点笑容:“不必了。”
他看着人,慢慢悠悠的开口:“这个哨子你暂且留着吧。”
可惜沈雁回不肯留。
不但不留,且在听到他这话的时候,直接拿话堵了回去:“这不合适的,王爷,民妇到底是嫁过人的,留着外男的东西,实在是有损名节。”
她发现了,跟赵无忧说话若是拐弯抹角的,对方就会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拐。
到最后,她半点好处落不到,要办的事情也办不成。
眼前人是个滑不溜秋的泥鳅,她索性也不绕弯子,直接要换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