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改五条”出炉不但引发衡泽剧震,在整个七泽都掀起轩然大波。作为内地改革前沿阵地的沿海省份,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好不容易消化经济体制转换、变轨、脱钩一系列阵痛,民营企业逐渐站稳脚跟展现勃勃生机,城市建设、服务设施明显改善,老百姓生活水平肉眼可见地提高,按理应该保持安定团结良好局面,沿着正确轨道稳健前进,为何在此关键时刻祭出大动作呢?
从郭文章个人仕途考虑,通常到他这样的级别地位,地方主正多年且无上升空间,平安着陆乃上上之策,哪有这个时候施霹雳手段主动切断自己退路?
召开常委会前,郭文章分别与市委老领导、现任八位市委常委就“郭改五条”做了沟通,所有人都表现出不加掩饰的惊讶,甚至连跟随自己多年的秘书也数次欲言又止。含而未露的意思是,“郭改五条”正治正确,早就应该做,但不是你现在做,你的处境没必要做。
想不通是正常的。
上个月被省·委书计饶益伦紧急约谈,既在意料之中,又颇觉得意外。饶益伦主正七泽以来向来倡导“有话放到台面上”,不喜欢动辄找干部个别谈话,理由是被找的干部不自在,觉得自己犯了错误;没被找的干部更不自在,觉得不被领导关心重视。郭文章在衡泽担任市委书计六年期间,因为人事调整、重大项目等单独向饶益伦汇报过多回,但紧急约谈的确是第一次。
紧急约谈谈什么?衡泽混乱无序举步维艰的困难局面吗?在这个问题上郭文章有自己的想法。
主正六年,衡泽gdp平均增速117,超过内地平均水平,放到绝大多数省份都是佼佼者,但在七泽稳稳垫底。对此省长曹魏有个形象的比喻,说好比大人和小孩赛跑,看起来步伐节奏差不多可大人迈一步相当于小孩子一步半,所以小孩必须跑得更快,不然表面上都在进步,相比人家的基数和绝对值你其实在退步。
曹魏是地道理工科出身,只认数字不认人,说话直来直去经常让地方大员下不了台。
郭文章深思的却非排名问题,而是省·委对衡泽近年来陆续暴露矛盾困境的态度,到底实事求是辩证分析内因外患,还是如同中国足球踢得不好换个教练了事。如果后者,他宁愿主动提出辞职。
当初市委书计位子空缺,多方势力争夺不休人选迟迟未定,最终还是刚刚担任省·委书计的饶益伦拍板,说“让那个‘病尉迟’试试”!一试就是六年,连郭文章自己都没想到。
踏入省·委书计办公室的小会议室前一刹那,郭文章临时决定口头请辞——当初饶益伦推荐自己,现在还在饶益伦手里终结,也算是完美的闭环运作吧。
然而饶益伦十分严肃地批评了他,说如果你文章同志坚持辞职,我可以提请省常委会研究,但文章同志,你这么做对得起多年来省·委对你的信任吗?对得起衡泽干部群众吗?辞职就是畏惧困难推卸责任,不敢正视衡泽的矛盾与现状,在大局面前缺乏党员领导干部应有的历史责任感!诚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文章同志已经付出很多心血,也取得一定进步,这些努力成绩省·委都看在眼里,没人能够抹杀文章同志对衡泽的贡献嘛。
饶益伦说其实你不辞职,按照干部轮岗和公务员管理要求也该动一动了,不过反复斟酌衡泽现状与困境,我个人觉得你应该留下,当然了最终尊重你的意愿,强扭的瓜不甜嘛。
饶益伦又说改革开放经历刚开始的猛打猛冲,到现在实际上已经到了一个战略平台,一方面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另一方面面临方向性选择,对于中国、七泽、衡泽来说都至关重要。举例来说,上世纪流行牛仔裤时只要开店卖它肯定不愁销路,无非赚多赚少而已,那时大家都不懂只要有就穿穿就代表时尚;后来渐渐讲究质量、款式,现在呢注重品牌、品味。经济发展同样如此,以前街道、乡镇随便搞点钱就能办厂,机器转起来就赚钱,现在没那么容易吧?都说船小好掉头,陷在泥沼里的也不少啊。再谈产业结构,衡泽农业强工业弱,改革开放以来老老实实跟在阳泽、遥泽后面做中下游,有点小富即安的心理,但文章可曾发现去年开始人家优化结构了?高耗能、重污染、密集型企业都拒之门外,宁可牺牲短期经济效益而追求远景发展!试问文章同志,衡泽准备好了吗?
饶益伦最后说要切实改变衡泽落后局面,及时主动在改革开放方向性选择关切时刻化被动为主动,必须采取强有力措施解决三点:一是干部任用问题,包括作风建设和培养提拔年轻干部;二是优化产业结构问题,杜绝大而全,专注小而美,发展契合地方特色的产业;三是发展与环境问题,粗放式发展对环境的破坏已不容忽视,京都今后将加强监管和红线管理,是时候给一心要正绩无视环保的干部上上紧箍咒了。
省·委书计一席话说得郭文章心里又沉重又愧疚又感到千钧压力,同时,也有豁然开朗的顿悟。
整场球踢得不好,省里给了加时赛机会,这回还有什么退缩的理由?
不过抡棍子打人手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