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家旺越听眼皮越耷拉,敢情这小子都不按牌理出牌——按他的想法蓝京应该主动求饶,当众表态今后重大、重要事务及时向区主要领导汇报,不折不扣履行应有的审查审批流程。
想不到蓝京反其道而行之,企图一古脑把所有区领导都拖下水!试想哪个区委常委有工夫每周听什么工程进度,每月跑尘土飞扬的工地视察?本来就不关大家的事儿。
怪不得敢于叫嚣推平郭家滩,也怪不得能让苏睿直接签字,不能不承认这小子有点门道。
耐着性子听完蓝京正襟危坐阐述的七点建议,王家旺阴沉着脸道:
“蓝京同志所提的建议是否采纳,决定权在常委会,不过我要提醒一点,下级向上级提建议要以加强自身建设为主,而不是给上级领导安排工作!蓝京同志还年轻,从专业系统到正府机关时间短,对相关规章制度和约定俗成的规矩不甚了解,请端平、启阁两位同志多关心多指点。关于阳玄高速公路工程施工,我有三点想法……”
说完老生常谈的推进工期、安全生产和保护投资者利益后,王家旺出人意料地宣布散会。
针对蓝京的级别最高的讨伐行动就此草草收场,但他并未流露得意之色,相反恭敬地站在位置上目送常委们依次离开,最后才收拾资料出门。
怎会真不懂规矩?这一点得感谢市局尤主任,近乎苛刻地让蓝京等年轻人掌握机关大院各种礼仪和规矩。
从区委楼进了正府楼侧廊,车端平居然站在花厅角落里等他,态度依旧平和道:
“很被动的质询会议,还好过关了。你在会上提到采取减免高速费弥补原收费站沿线企业损失的想法,我考虑了一下感觉可行,但要注意两方面问题,一是不同类别企业之间的平衡,如减免对物流的好处显而易见,而加油站没捞到实质性优惠;二是会不会存在个别不良企业串通社会车辆打自家招牌逃避高速费?那样蔓延开来将使区财正蒙受重大损失。”
蓝京道:“收费站沿线所有企业每季将享受同等额度的减免额,用不掉的可向不够用的转让,那是它的权利我管不着。象物流企业肯定还不够,可以就向区里购买一定额度的收费包,比高速标准略便宜些,私卖给社会车辆划不来因为人家还得绕路,若被查到一次直接扣减下季减免额,以此遏制从中牟利的行为。”
车端平微微颌首,默默走了二三十米突然说:“待会儿一起把收费站沿线企业跑一遍。”
“好的。”
蓝京虽然答应,却不明白这家伙葫芦里卖什么药。回办公室拿茶杯、企业资料时,他特意关照颜思思今晚不回宿舍,她可直接开门洗澡。
如他所料,车端平不辞辛苦逐个拜访原收费站近二十家企业,进车间、查仓库、看财务账册,与老板老总聊天没有半句官话套话,直击企业经营要素和数据。一行人从最后一家企业出来时已是夜色朦胧,华灯初上,车端平也没如其他区领导吆喝随行人员下馆子,而是将车开到市区公交站就地解散。
这边离桥西直街很近,蓝京干脆步行到方婉仪的小屋蜷一宿。
冲了个澡,躺在宽大松软的床上不由得惬意地叹了口气,唉,比宿舍单人床舒服多了,要是添置台电视机简直神仙般的小日子。
上午那场常委会绞尽脑汁、如履薄冰,虽说涉险过关手心也出了几阵汗;之后大半天跟在难测底细的车端平后面,节奏快得出奇,脑力、体力都受到极大考验,总之一天下来比跑马拉松还累。
原想倚在床头看会儿书,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夜里做了个梦,梦中自己置身于烈火熊熊的烤架上,高温炙烤下口干舌燥,却又有股奇异而难言的火焰在体内左冲右突,渐渐地,汇聚到一个焦点,急剧膨胀、升温、硬化……
瞬时他只觉得自己飞速沉沦,坠向濒临失控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