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蓝京再次牵头会计事务所对东阁集团截止九月末数据进行清产核资,既是对一年来改制成绩的盘点,又是自我保护,他很清楚随着最后一步即国退民进、社会资金实现控股的迈出,贱卖国有资产的大帽子迟早要扣到自己头上,由此他如履薄冰每个环节都稳扎稳打,绝不敢轻易冒进。
蓝京很清楚自己的底细,平民出身、没有靠山因此经不起挫折,哪怕一小跤都会终结仕途。
清产核资结果令得蓝京、邹昊丞以及周璟文等大股东都松了口气:
根据清产核资专项审计,共清理出资产增加总额为3677万元,其中按《企业会计准则》清查增值共219笔,金额1832万元。经事务所与集团董事会、大股东三方协商,同意其中1400万元增值挂账自列损益,其余2277万元按会计核算原则相应增加未分配利润、盈余公积、资本公积、实收资本等子目,并建议转入下一会计年度期初数。
就是说改制一年多以来国有资产非但没有亏,相反账面增加三千多万,进一步夯实了家底。
更不用说东阁集团在银行贷款、企业债券等周转偿还等方面都步入正轨,成功地消化了巨额赤字压力并如期发放职工工资,今年前九个月一线工人平均工资比上年同期增长67,因为去年上半年太惨了绝大多数工人只拿基本生活费。
在东阁集团改制成功的带动下,先后又有二十多家区属工业企业主动要求启动改制进程,蓝京却不着急,让他们向孟龙领衔的工作组提交方案,反反复复打磨、修改、讨论,就是不肯签字。
孟龙不好意思当面质疑,打发高雅跑到蓝京办公室表示奇怪,说当初进驻东阁啥都没准备边干边完善方案,还得做干部员工的思想工作;如今上下齐心锐意改制,您为什么反而故意放慢节奏?
蓝京放下手里铅笔,拍了拍旁边厚厚的改制申请报告道:
“当时东阁离破产只差一厘米,可谓背水一战,干部员工也普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没怎么当回事儿,每每有微小进步都会收获惊喜,时至今日按月按时拿工资仍当作高兴事儿。这些国企,有亏损累累也有轮流上岗但一半左右发工资没问题,他们的期望值不一样,申请报告字里行间我只看到一个‘钱’字而不是生存与发展,出发点就歪了,我哪敢轻举妄动?蓝京不是点石成金的神仙,东阁侥幸取得一点成绩不代表放之四海皆准,如果呼啦二十多家国企全部改制,哪怕三分之一效果不佳,哪怕期间某个月工人少拿几十块钱,蓝京就是衡芳工业系统头号公敌!”
“哎呀,那倒不至于,”高雅道,“工作组肯定承担主要责任,孟龙和我也有这个觉悟。”
蓝京摆摆手:“我不怕问责,我是没把握每家企业改制都一帆风顺,之前有工人质疑得对——既然把改制吹得天花乱坠那么京都为什么不一声令下所有国企一刀切进行改制?改制也有风险的,不能把种种机遇下的成功视为自己的本事,好像从此以后无所不能,当我们这样想的时候就离身败名裂没多远了。”
高雅蹙起秀气的柳眉道:“可也不能总搁在这儿无限期拖下去啊,外面已在议论纷纷说您……”
“没事,你继续说。”蓝京道。
“说您想着躺在东阁改制功劳簿上坐等提拔,不敢把改制工作推进下去。”高雅道。
蓝京大笑:“遣将不如激将啊,这种拙劣的手段当然没半点用处,这么说吧,除非区常委会就哪几家改制形成书面决议,否则任何舆论都对我没有约束力!”
“啊这……”高雅对他的态度瞠目结舌。
“这就是副区长的权力,也是领导干部躺平的原因!”
蓝京道,“我的确可以躺在东阁改制成功的功劳簿上,谁都不能否认也抢不走;我的确不敢轻易启动第二家改制,改制成功加分有限,失败则连东阁的成绩一并抹杀,你说我能不躺平吗?但是高雅,还有孟龙以及工作组同志觉得我蓝京是躺平的人吗?如果害怕失败,去年进驻东阁时就不可能采取那些激进手段,并在常委会跟那帮家伙对掐!我只是避免无谓的牺牲,要时刻把主动权握在手里。”
高雅试探问道:“蓝区长所说的主动权是……”
蓝京又拍拍那叠申请报告:“必须拿出真正勇于担当、敢负责任的改制方案,而非罗列一大堆请求豁免、补贴、赞助的清单,这也请正府协调,那也让正府介入,连投资商都由蓝区长牵线……滚他妈的蛋!这算什么改制?明明想着借助改制抹平过去胡作非为的亏空,再顺便大捞一把,最好通过高管层入股鲸吞整个企业!总把别人当作呆子,这是中国企业家做不成大企业的根本原因。”
“噢,难怪二十多家改制方案怎么改到您面前就是通不过,原来您看出他们私心杂念太强。”
高雅恍然大悟道。
蓝京转而一笑,指指她道:“你和孟龙、工作组同志没看出吗?但你们急于做出更多成绩,还是愿意试试。高雅,你们跟我一样无根无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