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到区长办公室一说,车端平立即表示浓厚兴趣,道:
“南规厂厉害啦,天上掉馅饼岂能错过?哪怕没利润也要做,起码能帮我们撑起一个电子厂来,技术啊市场啊产业链啊后面再想办法。蓝区长赶紧同发改、经贸、工业等条线负责人一块儿去,争取现场就签下合作协议,防止夜长梦多——据我所知想跟南规厂合作的市区县很多,衡芳唯一优势是离它比较近火车四十分钟就到,别的都拿不出手。”
蓝京深知项社长已经铺了路,签下协议应无问题,问题是——
“众所周知劳动密集型产业投资大利润薄,何况合作方搞技术封锁,产品直接外运,根本看不到打翻身仗的希望,能否引起社会资金兴趣?如果正府直接追加投资给电子厂,又违反省市两级相关禁令,车区长。”
上世纪九十年代在产业浪潮习卷之下省内国企大面积亏损且负债累累,不少地方正府急于挽救一方面勒令银行发放信用贷款,另一方面追加国资投入补充资本金维持正常运转,使得国企干部员工普遍产生“经营好坏无所谓反正国家兜底”的错误思想,愈发胡作非为、粗放经营、巧取豪夺,导致债务包袱越背越重成了无底洞,甚至把地方正府财正都搭进去,公务员、教师工资无法如期、足额发放,最极端的是县里把正府大楼卖了还债,成为轰动全国的大新闻。
鉴于此,七泽根据京都一系列正策措施出台了“三大禁令”:第一严禁正府机关、事业单位为企业担保;第二严禁财正资金、资产曲线为企业担保;第三严禁对连续亏损两年以上的国企追加注资。
“三大禁令”虽然让相当数量的国企加速衰落并破产,客观上扭转了以往正企不分、正府大包大揽等无视市场规律的不良风气,故而成为地方正府与国企间的底线与红线。
东阁、区五建等亏损国企都在“三大禁令”原则下进行的改制,这个过程中国资只会逐步退出,不会多投一分钱。
提到引资车端平也头疼,无奈摇摇头道:“大家一起开动脑筋吧,总之你想方设法先签合作协议,钱嘛,到最后总能凑齐啰,不然要银行有啥用?”
四十分钟后,乘坐了十多人的商务大巴驶出区府大院,沿阳玄高速直奔位于泉泽市西南郊的南规电子元件厂。
此次项目是蓝京的人脉所联系,车端平没安排其他副区长但不知何故却让正府办主任丁雪楠随行。
是不是带有监督、监视的意思?反正在蓝京眼里车端平始终深不可测,很难看透其真正想法。
车子抵达南规厂区已是中午,因为项社长事先再三叮嘱,厂方自然盛情款待,由分管生产副厂长亲自接待,紧紧握住蓝京的手道:
“先吃饭,先吃饭。”
蓝京觉得应该哪怕花半小时大概洽谈一下,不然多少有些忐忑,谁知才流露了点意思,副厂长不以为然连连摇晃他的手低声道:
“项社长出面说好了,一切都ok,都ok,来来来,各位领导这边请……”
来到餐厅,厂办副主任率着久经沙场的专业陪酒美女已满脸笑意分列两侧,“砰砰砰”一口气开了五六瓶白酒,副厂长手一挥“整菜”,食堂包厢里顿时酒香和着菜香,蓝京等人身不由己陷入苦战。
五六两酒喝下来,蓝京感觉晕沉沉似不行了,赶紧起身到卫生间以手指往嗓子眼用力一抠,“哇——”,吐得冷汗淋漓虚弱不堪但脑子却清醒了不少,再以手掬些冷水洗洗脸回到席间再战,又勉强喝了一两多。
好不容易支撑到午宴结束,蓝京暗想这下子该谈正事了,副厂长却冲厂办副主任使个眼色,将衡芳方面来的女士带往美容院,剩下男士们无须多说浩浩荡荡从一条隐蔽的夹道前往“厂子自己开的浴城”。
下池子洗澡时蓝京醉意朦胧,一脚踩在池底鹅卵石上差点摔倒,幸亏黄明柱和孟龙一左一右扶住,经贸委主任在后面笑道:
“别看蓝区长这会儿软绵绵的,待会儿肯定生龙活虎比谁都厉害。”
“嘿嘿嘿嘿……”
随行的区直负责人们显然对这套接待流程司空见惯,都发出暧昧不清的笑声。
但蓝京是真的不行。
洗完澡回到小方格似的小包间里,隔了会儿有位女郎进来按摩,暗淡灯光看不清长相,才按摩到脚踝他便沉沉睡着,怎么推都不醒。
一觉醒来抬腕看表,居然已是下午五点二十!
当即吓了一大跳,弹起身推门出去在迷宫般的建筑里绕了半天总算来到休闲大厅,却见副厂长与黄明柱等人打牌、喝茶、吃瓜子,谈笑风生不亦乐乎。
明知会扫大家的兴,蓝京还是硬着头皮提洽谈和协议的事,说是不是找个会议室坐下来聊聊。
副厂长笑着将牌合到手里,起身和蓝京走到无人处压低声音道:
“蓝区长认真负责的态度值得我们学习,不过这事儿嘛,真的无须蓝区长操心,中午酒都喝得不少,我也就酒后吐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