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在省直机关当过秘书,擅长揣摩领导意图,景尧臣特意找了辆私家车亲自驾驶低调地守在高速出口,会合后苏睿上了他的车,寒暄一番道:
“苏省长还没吃饭吧?进城路边有个农家乐不错,口味地道,绿色环保。”
苏睿确实没吃,从跟戴小蝶谈话到现在哪有心情吃啊,摆摆手道:
“时间宝贵直入正题吧,最近衡泽境内发生了一件大事?”
言下之意你居然不主动向我汇报!
接到电话景尧臣已猜到省领导突兀微服私访九成九与图书馆大厦存在倒塌风险有关,当下汗颜道:
“我检讨,我检讨,最初是有汇报到我面前的,我没想到事态的严重性,觉得那么高一幢楼墙体有点裂缝没必要大惊小怪,怕是想骗财正资金做维护修葺……如果知道工程与宗万城有关肯定会重视,唉!”
苏睿道:“尧臣啊,这就是我让你下基层锻炼的根本原因,现在看来时间点还有点晚,应该提前扎到县区层面近距离接触实际事务!以前在厅里习惯凡事听汇报、看材料,遇到问题打打电话就算证实了是不是?错的!当碰到你怀疑的,拿不准的,有可能误判的,必须亲自看现场,跟专家和技术人员当面交流,才能获取第一手真实信息!”
“是,是,是,”景尧臣内疚地说,“基层同志在我这边得不到反馈,又不敢向车市长汇报,便直接闯到柴书记办公室……这件事让我很被动,如今大厦相关工作是柴书记直接过问,具体由新上任的住建局长丁晰经办。”
“也让我相当被动!”
苏睿面有峻色道,“如果我第一时间知道,事态进程根本不会这样,现在反过来很棘手。”
“呃,棘手……”
景尧臣眨眨眼有些不解,没听懂苏睿的意思,实际上内心深处还觉得苏睿多管闲事,城建事务又不是他分管,就算分管事故责任也应该让地方承担,何必大老远跑来主动招惹麻烦?
“先去看看再说。”
苏睿不想在车里透露太多。
一路来到位于衡芳闹市区核心区域,远远便看到图书馆大厦如同怪兽似的矗立着,从上到下黑乎乎没一丝光亮,颇为诡异和压抑。
大厦面朝大街,左侧有个居民小区,里面大概十四幢六层楼房,将近四百户人家;右侧是区教育局培训中心,大片操场和草坪围着中间的一幢教学楼和一幢宿舍楼,此外还有一排三层小楼用于餐厅等附属功能。
大厦背面则是被外围一圈店面房环绕的略显混乱的中小仓库,不大的区域里密密麻麻塞满了破旧低矮的红砖平房。
苏睿站在大厦对面黑漆漆的民宅巷子里仔细观察周边情况,目前大厦面前大街限半幅路面通行,两侧人行道封锁到五十米开外,图书馆大门前竖起高高的围档,里面依稀透出点光线不知在干什么。
景尧臣低声介绍说三天前区教育局培训中心所有人员均已撤离,背面仓库区本身就没多少人,经过两天两夜奋战将货物全部转运出去后几个入口都拉了警戒线;比较麻烦的是旁边居民小区,到今天为止只有少量居民另寻住处,绝大多数居民都无动于衷,觉得大厦不可能倒塌,倒塌也未必砸到居民小区。
“有两三套房的终究少数,现在人也不喜欢动辄住亲戚朋友家,无处可住也是现实问题,”苏睿皱眉道,“如果真评估为危楼,恐怕正府要提供临时安置场所。”
“这事儿轮不到我管了。”景尧臣耸耸肩道。
“你是分管城建的市领导,怎能不管?!”苏睿严厉地说,“这会儿人家把你撇到旁边,但追究责任时你躲得掉吗?说一千道一万都没用,工作组只看措施和落实情况,你哪样拿得出来?”
景尧臣滞住,憋了半晌道:“我总不能对住建局长丁晰严刑逼供吧?他只向柴书记汇报。”
“分管副市长向局长了解情况,他必须如实汇报,”苏睿道,“他不说或撒谎,你都记下来,旁边还要有证人,那样追究责任时不就有东西吗?”
“谢谢苏省长指点,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景尧臣连擦冷汗道,“基层太复杂,远比省机关大院复杂,我真是如履薄冰呢。”
“越是如此越要沉下身心锻炼!”苏睿严肃地说,“尧臣可不能当逃兵呐那样我会很失望的。”
“绝对不让领导失望!”
景尧臣赶紧道。
以大厦为中心沿着人行道走了大半圈,见四下没人,苏睿冷不丁道:
“打给丁晰,问问大厦评估情况。”
如果到这个时候景尧臣还猜不到老领导想拿图书馆大厦做文章,省厅秘书那些年真白混了,当下也不打话,径直拨通丁晰手机的同时按了免提键好让苏睿听得清楚。
“丁局长,晚上还在加班呐?”景尧臣和蔼地问道。
丁晰含糊道:“在外面……景市长有什么指示?”
景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