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乘客,第七人民医院到了,下车的乘客……”
机械音播报后,陶晴便下了车,进入第七人民医院。
这是她第二次进这里。
一年前的今天,她实在受不了陶芝苒的情绪思维,直接叫人扛着她到医院。
精神有问题的人就只能交给医生去处理。
她和她这位母亲的感情淡薄,抛开血缘关系,她们连陌生人都不如。
她这样想着,电梯就到了三楼。
走廊上空无一人,窗边种了几个绿色盆栽,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芳香,让陶晴想起自家屋里的常春藤。
她对小时候的事没什么印象,也可以说是不愿想起。
她出生时父亲就离开了,只留下一盆常春藤给陶芝苒。
据陶芝苒所说,待到常春藤爬满墙屋,父亲就会回来见她们母女。
可是过了这么多年,他从未出现过。
陶芝苒不死心,依旧在家里养常春藤,长开了就扔掉,扔掉再买,然后再扔,再买。
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父亲给的常春藤她却始终没扔,陶晴曾讥笑她是“绝世好女人”,她还信以为真了。
从此精神错乱,越来越疯癫,到处说自己是“绝世好女人”,被打也是迟早的事。
陶晴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精神科外面的门是用铁门做的,滴滴两声,门打开了。
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从里面出来,白大褂套在身上,一手抓着门把手,一手作出“请”的动作。
他身后走出来一个瘦弱的长发女人,脸色蜡黄,虽素面朝天,但眉目秀美。
她穿着白裙子,脚上一双磨皮的高跟鞋,手上提着银行发的红色袋子。
“小阴,这是药剂,每日两次,一次一毫克。”骆医生将利培酮交到陶晴手上,叮嘱道,“手续我已经帮你办好了,以后多让你妈出去散散步,别老呆在家里面。”
陶晴扯了下嘴角,瞥了眼手上的药剂,将其放进口袋。
骆医生扭头又对陶芝苒道:“你回去少吃重口味的菜,记住我跟你说的,不可以再一个人胡思乱想,找个事做,别总让女儿替你操心。”
陶芝苒忙不迭点头,随后小心翼翼地问:“骆医生,我能打麻将吗?”
“麻将也尽量少打,你主要是运动太少,平时没事可以多打扫家里的卫生。”
“哎好,我知道了。”
“小阴,你多监督你母亲。”
“嗯。”陶晴敷衍地应了声。
接下来,骆医生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陶晴心里的不耐到了极点。
终于,该交代的事都交代清楚了。
医院的花园里,母女俩上演着一场默剧。
陶晴走在前头,陶芝苒拎着袋子走在后头。
走到后面,陶芝苒都快看不见陶晴了。
“小阴,你等等妈咪啊。”
“你个子那么高,妈咪都跟不上你了。”
陶芝苒踩着高跟鞋,哒哒地小跑着,手上还得护着袋子里的衣服,企图追上前面走得飞快的陶晴。
到了车站,陶晴抱着双臂停了下来,睨了眼落后几米远的陶芝苒。
对方气喘吁吁走过来:“妈咪跟你说话,你怎么都不应一下?”
她倒委屈起来了。
陶晴轻飘飘一句:“懒得动嘴。”
陶芝苒战战兢兢地问:“妈咪想关心你,你都不能给妈咪一个机会吗?”
陶晴眼睛望向马路,过了一会儿,余光瞧见她小可怜的样子,只好懒洋洋地问道:“你想关心我什么呢?”
陶芝苒顺势问道:“你现在上初几了?”
“还有,你今天不用去上课吗?”
“是特意请假来接妈咪的吗?”
陶晴就知道她说不出什么有水平的话,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不要暴躁地回道:
“首先,我已经高一了。”
“其次,今天周日。”
“最后,你以为我想接你吗?如果可以,我巴不得你一辈子待在医院。”
“小阴,你一定要这么和我说话吗?”陶芝苒面色有些难看,她承认以前对陶晴不太上心,但在医院的这一年里她改了好多。
陶晴不愿跟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吵,只是忍不住腹诽。
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没点逼数?
很快,508路公交车到了,她径自上车。
陶芝苒咬了咬唇,紧跟其后,靠在投币箱旁边,叫喊道:“小阴,你给妈咪付下钱呀!”
她的声音尖利响亮,顿时引来车上乘客的注意。
陶晴很想表示不认识这个人,架不住她厚脸皮不停地喊自己,只能塞两块钱过去,接着就再也不管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