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令旦节日益临近,我却愈发地焦急不安,因为我还没有想好,到底送什么寿礼。
我悄悄地和宫人打听,往年令旦节,皇亲国戚们都送了些什么,听来听去,果然都是些我闻所未闻的奇珍异宝。
想我半年来在宫中白吃白住,身无分文,自是买不起什么贵重的东西,可给皇后娘娘的寿礼,不贵重又怎能配得上她?
我让庆娘帮我出出主意,她思忖片刻,认真回我:“小姐不妨亲手做件寿礼,与众不同,更显珍贵。”
我叹气摆手:“手作这个方向,已经被梁承深抢了先,他送给皇后娘娘的,就是他自己雕刻的玉佩。”
转而想起了之前的心中疑问,我拉住庆娘,问她:“不是说男子送女子玉,是表达爱意吗?梁承深送皇后娘娘玉佩,不大合适吧?”
庆娘一愣,忙解释道:“是我上次没有说周全,这送玉的讲究很多,晚辈送长辈和平辈赠送的寓意自是不同。晚辈送长辈玉是表示崇敬之情,祝愿长者福泽绵长、幸福安康。”
我受教地点头,心中暗叹,送礼的名头讲究可真不少。
然而,听了庆娘亲手做寿礼的建议,我更愁了。思来想去,我不得不直面这样的事实,自己是个手残,压根儿没半点儿手作的技能,什么女红、什么琴棋书画,但凡拿得出手、上得了台面的,我是一样都不会。
难不成我要在皇后娘娘的寿宴上,给她耍个剑?
哎~也不是不行!
我又拉着宫人们打听,以往令旦节,还真没有人给皇后娘娘耍过剑。若我耍了,至少是前无古人的头一份,甚好!
有了目标,前路就豁然开朗了,我抓紧时间练剑,一度废寝忘食。
月光下,我恣意挥剑,道道青光,铮铮破空,一时间只觉得胸中聚满了万丈豪情,直想一剑劈开重重宫墙,重回广阔天地。
梁承深被我吵醒了,揉着眼睛坐在廊下看我耍剑。他披着厚厚的裘皮,鼻尖仍是被冻得微微发红。
他问我,穿着一身单衣,不冷吗?
我骄傲地扬起下巴:“这算什么,我爹爹三九天还洗冷水澡呢!他说,这是武人的血性。我现在只觉得热血沸腾,浑身是汗,一点儿也不冷。”
梁承深不屑地嗤笑:“我只看到了你武人的莽撞,等明个感冒了,你就老实了。”
我应声打了个巨响的喷嚏,一缕清鼻涕瞬时淌到了嘴边。我愕然地看向梁承深,挥剑作势向他刺去:“你个大乌鸦嘴,不许再胡乱诅咒我!”
“乒”地一声脆响,一袭黑影骤然降落,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将我的长剑格开。刹那后,眼前亮光一闪,那兵刃落在了我的脖颈旁。
“住手!”梁承深大喝一声,从廊下跑了出来。
我原本只是想和梁承深开个玩笑,并没有打算真的刺他,更何况我手中的剑没有开刃,只是一把徒有其表的钝剑。谁知道,还是惊动了影卫,差点儿要了我的命。
梁承深冷声喝退那影卫,我却忙开口挽留。莫青不在宫中,没人教我功夫,这影卫看着身手不错,正好可以指点我一二。
影卫一时无措,进退两难,有些尴尬地站在院内。
我又打了个喷嚏,鼻涕止不住地往下流。算了,既然感冒了,就早点儿休息吧。我终于摆手,放那影卫离去,只见一条黑影瞬间悄无声息地匿入了漆漆暗夜。
我吸着鼻子,躺在被窝里,才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皇宫里没有秘密的原因,应该都是因为那些神龙不见尾也不见首的影卫吧。
我进宫大半年了,竟然第一次见到影卫。我在宫中遇险多次,并没有影卫出手相救,反倒都是梁承深从天而降,救了我。
原来,梁承深有影卫护着,而我有梁承深护着。
我想,若真有一天,我出了宫,梁承深应该会很伤心吧。转念又想,不,他不会。他把红玉给我时,没有半点不舍;他救我射死了黑玉,也未见一丝难过。梁承深大多时候波澜不惊,他会很多事情,但好像就是不会伤心。
皇后令旦节的前一天,皇贵妃差人来东宫传了口谕,寿宴上刀光剑影的不吉利,不许我耍剑。
我颓丧地呆立在院中,只觉得无语凝噎。怎么就不吉利了呢?难道我只能空有一颗真心,赤手空拳地给皇后娘娘过生辰?
我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是上次梁承深让我暂时拿着的那块,刻着一对胖鹌鹑,嗯……他偏说是一对胖鸳鸯。
我想,要不就借花献佛,把这块玉送给皇后娘娘吧?毕竟,如庆娘所说,送长辈玉是祝愿长者福泽绵长、幸福安康,这正是我对皇后娘娘的衷心祈愿。
可玉不是我的,花纹也不是我雕的,谁会相信它承载着我的一颗拳拳真心呢?连我自己都不信。
我抬头,茫然地望着湛蓝的天,陷入了沉思。我努力回想,往年自己的生辰,最令我难忘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