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十六岁起,朝臣们就隔三差五地上书父皇,该给我选太子妃了。
父皇开明,让我自己先选个中意的,再说给他把关。
我中意的人,从几年前到现在一直没变,就是那个在东疆疯得没眼看的傻丫头李同尘。
这些年,蛰伏在东疆的密探,每年都会呈给我一张李同尘的画像。女大十八变,她眼瞅着就长成了个大姑娘,眉眼愈发地张扬,面容愈发地英气,很有些小将军的样子了。
我也听说了很多她在东疆的事迹,上到替老妪教训不孝子,下到给野猫接生,宁城大小事儿,就没有她李同尘不插上一脚的。后来,她长大了,又开始随她爹出征,将手下的兵痞们整治得服服帖帖,更将东狄打得落花流水,活得恣意潇洒。
只是,她好像确实不曾想起过我。
我没法和父皇提李同尘,一说起她,父皇必然会想起母后的死,他心里始终无法结痂的痛又被掀开,会因此难过很久。
然而,知子莫若父,父皇早就看出了我的心思,他说:“把那丫头召来京城吧。你当面看看她,发现根本不像你想象的那般好,也就死了心,踏实了。”
东疆传来大捷的消息,全歼东狄残余主力,活捉其镇国大将军元吉。虽然战报上只字未提李同尘,但探子的消息却说得明白,大功是李同尘的。
父皇借机下旨,重赏了李如成,封他为宁远伯,顺便让李同尘押元吉入京,并留京任职。
于是,时隔七年,我终于再见到了李同尘。
十七岁的李同尘,比画像上更加鲜活热烈,她的笑声比铜铃还要响,洒满了诺大的教场。她随手射了几箭,萧蕴就败下阵来,她扬着脸,是理所应当的得意。
父皇失算了,我当面看到她,只觉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千倍万倍,心里更是认定了她,再看不下旁的人了。
我让萧蕴把小红马送还给她,聪慧如她,当即知道我来了教场,追过来喊我,那声“梁承深”依旧喊得脆脆的。
我俩站在那长长的甬道两端,彼此望着,时间微凝,一眼万年。
一枝早感春意的杏花,花苞初绽,伸出墙头,悬在李同尘的头上,映着她的面颊如花般娇俏,楚楚动人。
我缓步走向她,伸手想要触碰她粉嫩的脸颊。她却慌张地跪拜下去,张口唤我“太子殿下”……
我的心跳停了一拍,伸向她的手顿在了半空,一时不知该放到何处。
她之前从未称呼过我“太子殿下”,都是理所当然地随口喊我“梁承深”。刚刚她喊住我时的那声“梁承深”,我听着狂喜,以为一切未变,但现在看来,还是不一样了。
离开的时候,我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连她也这般避讳了,难道这世上从此就只剩下太子梁承深了?
病急乱投医,我竟然去问了萧蕴,到底该怎样不动声色地讨女孩子的欢心?
萧蕴从小到大,也没个心上人,似乎没长情根一般的清冷,没想到竟真的给我出了主意。他说,用真心,从小处着手,一点一滴地感动她。
我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再看他时,不禁疑心他对我有所隐瞒,他应该暗中早有了情投意合的佳偶。
我让小厨房做了李同尘小时候最喜欢吃的菜,差宫人给她送去。宫人回来说,她甚是喜欢,感念殿下的恩典,将餐食吃了个精光。
我看出了宫人的言不由衷,稍加逼问,他就说了实话。原来李同尘并不喜欢吃那些菜,都给了和她一道当差的林肃。
小时候,李同尘在宫中时,就和我提起过林肃,说他是世上最笨的傻瓜。我还记得李同尘当时说这话的语气,是毫无芥蒂的亲厚,让我不禁嫉妒了林肃好久,也因此记住了这个名字。
但林肃从北疆调入京城后,我见过几次,发现确如李同尘所说,人不大聪明,便登时放了心。李同尘争强好胜、心高气傲的,定不会看上此等蠢人。
我也因此想到了自己年少时的荒唐事,因嫉妒莫青,怕他抢了李同尘,就将他调去了边军。好在这些年,莫青在边军干得十分出色,已经是参将了。
纸鸢节的前一日,父皇晚上做梦,梦见了母后,醒来就说答应过母后的事,有太多没有兑现,比如到清河边放纸鸢。
那日天气甚好,父皇摆驾出宫,去清河边纸鸢节上,为母后放一只纸鸢。
我平日忌惮父皇的想法,并不明目张胆地过多接触李同尘。但今日想着父皇情之所至,念及母后,应该不会过多地追究,于是,我也大着胆子,拉上李同尘,去上林苑放纸鸢。
这也是我曾经答应过她的事,今日兑现了,就不会有父皇那般的遗憾了。
李同尘竟然没放过纸鸢,那纸鸢到了她手上,就不管不顾地向下坠,吓得她花容失色,大喊着叫我帮忙。
我只是拉着她拽着线的手,轻抖了几下手腕,纸鸢重新又高高飞起。她高兴得又脆脆地喊我“梁承深”,我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