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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连心,昏睡中的李金秀梦见了大儿子。
如果说小儿子是木头,大儿子便是顽石。
梦里是一个烈日炎炎的正午,李金秀忙完农活,提着刚蒸的馍馍,去几十里地外的武师傅家看大儿子。
几年前,武师傅路过东门村,恰逢李金秀在井边挑水,就跟李金秀讨了碗水喝。
喝水间瞧见李金秀的三个儿子,彼时二儿子正用木棍子戳地上的蚂蚁玩儿,小儿子还不会走路,跟个瘦猫似的趴在李金秀背上,武师傅一眼就看中帮着娘打水的大儿子,开口要让大儿子跟他学武。
武师傅跟李金秀保证,他教出来的徒弟,能在衙门里找个事做哩,再不济也能去给有钱人家当护院,怎么也比当个农户,在地里刨食强。
这话可把李金秀说心动了,连忙问要多少束脩,可人家武师傅不要钱,只要人,林承耀跟着他学武,他要把一身的功夫都教给他。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金秀还能不答应吗,赶紧让不知所谓的大儿子拜师,第二天就给送去了武师傅家。
期间林承耀吃不了苦,逃回家好几次,皆被恨铁不成钢的李金秀赶回武师傅家。
直到年前林爹病死后,大儿子就变了个人似的,发誓要学好武,连着几个月都未归家。
李金秀挂念儿子,托了人照看二儿子和小儿子,这才抽身到武师傅家看望大儿子。
一进武师傅家门,就看到武师傅拿竹条子抽大儿子,仅仅因为林承耀拳法上的一个失误,武师傅就把人不当人打,竹条抽烂后,就脱下鞋底子抽,他的大儿子就这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那鞋底子抽脸。
李金秀再也看不下去,扑上去夺了武师傅的鞋,将那鞋一把甩在房顶上去,像个护崽的母鸡将武师傅痛骂了一通,之后抓起大儿子的手就往外走。
临走放下狠话,自己儿子再也不来了。
母子俩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李金秀买了药给儿子擦身上的伤,林承耀一言不发地吃着娘蒸的馍馍。
看着那浑身的伤口,李金秀眼睛都哭肿了,想到之前儿子跑回家,她还骂儿子娇气,这点苦都吃不了,将他赶出了门。
想到是自己将大儿子送来遭这罪的,李金秀真想扇自己两巴掌。
挨打的林承耀却淡定的很,吃完馍馍一抹嘴,问起家里的事来,“娘,家里如何了,让娘一个人操劳家里的事儿,是儿子不孝。”
“好着哩,你二弟是个机灵的,认了好几种能卖钱的草药,帮着采药补贴家里,别看承安小,他能帮着娘拾地里的红薯,还能捡柴火呢,承耀你回去后,咱们一家子人待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娘把你受得委屈全给你补回来。”
李金秀疼爱的抚摸着大儿子汗津津的头发,说了这么多,只换来林承耀一句“不回去”。
李金秀咬牙道:“你还想回武师傅家?你要气死你娘对不对,那姓武的这般打你,还回去做什么,不准回去。”
“娘,武师傅对我挺好的,他只在习武上严厉,从来没短我吃食,我新来时受师兄们欺负,他也会为我出头,从不偏薄。”
林承耀说完,将落在腿上的馍馍渣滓捡起来吃了,之后站起身朝着武馆走去,小小的身子挺得比青松还直。
林承耀走了几步回过头,朝着李金秀咧了咧嘴,说了一句戳心窝子的话,“娘,我要好好学武,长大后才有出息,替爹撑起咱们林家。”
李金秀双眼含着泪,眼睛里看到的大儿子身影都是模糊的,她想伸手去抓,却始终抬不起手来。
从此以后,林承耀成了最让娘省心的儿子,学成后到衙门做事,得了县令爷的赏识,县令爷高升后带林承耀去了京城,在京中站稳脚跟再到娶妻生子,从来没有让李金秀操过心,林承耀兑现了他对娘的承诺,将林家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