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半夜,辅国公才从西山大营急匆匆赶回府。
他一路快马加鞭,生怕耽误了父女相见。
辅国公仍记得月牙儿尚在襁褓时的模样,她甫一出生便惊为天人,生得与其母极像,有时辅国公从梦中惊醒,惊觉脸颊已落满热泪,莫名的悲伤自心底蔓延。
这些年来,他对此事绝口不提,便是不想沉溺于过去。
直至今日他收到妻子的口信,说是让他尽快回府,寻到了女儿的下落。
辅国公又惊又惧,根本不敢想自己的女儿竟能寻回。
他怕这一切皆是黄粱一梦。
月牙儿如今该有十七了吧?
她过得好不好?
这个年纪寻常人家,也都说了亲事了?
她和她的母亲还好吗……
月牙儿……
辅国公大步流星地朝屋内走去,穿过长廊,直达主厅,一路未曾停歇,一颗心始终高悬。
直至进了主厅,他站在门口久久不敢进去。
而坐在椅子上等待的云筝,借着昏黄的烛火,看到了外头那道高大巍峨的身影。
这便是辅国公,赫赫有名的将军,云清嵘。
他的肩膀依然宽阔,鬓角已生华发,身上的盔甲尚未卸下,只是后背微微佝偻着,昏黄的屋内光线投射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了他坚毅的轮廓,同时也映照出他眼眸中难以掩饰的期许与审视。
他迈进门槛,又犹豫片刻,嗓音沙哑,“月牙儿,是你吗?”
徐氏拿着手绢不停地拭泪,“夫君,是她,这就是您的女儿,您的月牙儿。”
云筝半是惊愕,半是渴望地盯着云清嵘。
“父亲,您……真的是父亲吗……”
云清嵘终于绷不住,老泪纵横,大步走到云筝面前,身上的盔甲随之发出撞击声。
他步伐稳健,直接抱住了云筝,“月牙儿,我可怜的女儿。”
云筝被抱住时,还有些失神。
她只是本能地回抱住云清嵘,整个人还有些不适应。
这样的感觉让她有些陌生。
就好像孑然一身的人突然找到了依靠。
不再是一个人了。
她也是有亲人疼爱的小娘子了。
“月牙儿,让父亲好好看看你。”
“父亲……”
云筝怔怔的,也在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记忆中那个模糊的高大身影,渐渐也变得具象。
她记得小时候,父亲总会把她架在脖子上骑大马,带着她去巷子口买桂花糖。
那些童年时光,是她这辈子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
现如今,父女重逢,云筝心绪澎湃,也不禁落下泪来:“父亲,真的是你吗……”
“是我,是我。”
云清嵘也湿了眼眶,看着女儿长大的模样,哑声道:“孩子,你与你母亲真的长得一模一样……”
提到发妻,云清嵘心下一顿,有心想问,但碍于徐氏在旁。
徐氏毕竟与云清嵘多年夫妻,一看他这迟疑,便明白过来,轻轻叹了口气:“可惜姐姐早年间病逝了,不然此时,也能与夫君您团聚了。”
云清嵘惊愕:“怜儿她……”
云筝生母闺名,唤做刘怜儿。
徐氏哽咽着将刘怜儿病逝的事说了一遍,云清嵘听到发妻缠绵病榻而亡,心下大痛。
他悲恸道:“是我误了她。”
“好了好了,今日你们父女团圆是件大喜事,高兴些。”徐氏安慰道。
云清嵘也暂时压下对发妻的愧疚与思念,看着面前的云筝,慈爱道,“月牙儿,以后有父亲母亲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是啊,你现在有父亲有母亲了,不是没人要的孩子了。”一旁的周夫人也附和道。
徐氏向云筝招了招手,“孩子,你来。”
云筝恍惚片刻后走了过去。
徐氏握住了云筝的手,从手腕上取下一块玉镯,温柔戴在了云筝的手腕处。
“这镯子是我娘家给我的,我没有子嗣,你父亲唯一的念想就是找到你,如今你父女终于相认,这镯子便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云筝看着这翠莹莹的玉镯,赶忙说道:“徐姨,我能回到家中已经是幸运了,这手镯我不能要。”
“你徐姨给你,你就拿着。”云清嵘面带微笑地说。
往日,云清嵘总是不苟言笑,今日却变得和蔼可亲。
可见这次云筝能与他们团聚,确实是一件大喜事。
"今日,我们得以阖家团圆,是托了周夫人的福,往后,你便是我们辅国公府的恩人。"
云清嵘深深一揖,对着周夫人连连道谢,言辞间满是感激。
周夫人见状,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