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疾之人受不得累,能像封熙这般上天下地,忙起来几个时辰不眠不休的更是少之又少。
等他彻底清醒的时候,太阳西落已经快要开不了了。
“你只有这一件黑披风,会不会冷啊?”
天亮着,照的她的眼睛异常平静,封熙枕在子屺的腿上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恍然发现子屺遮着眼睛时和摘下黑袍时露出来的眼睛颜色是不一样的。
一时红一时青。
仿佛地狱深处的恶魔,无声而凌烈。
也似天源清澈的神珠,圣洁而清冷。
一时贪恋这种被在乎的感觉,子屺并不想把自己真身是什么告诉封熙,她手臂稍用力,护着他的后腰帮他坐起来,含糊回道:“此时正是夏日。”
“可你冬天也是如此,还总光着脚,踩在地上不会疼吗?”
被他接连的问题问到,子屺难得笑了笑:“那你为吾挑身衣服吧。”
“光有衣服可不行,脚下生寒最容易生病,我们去裁衣坊看看,多置办一些才好。”
封熙念叨着从地上站起,他感觉自己好多了,跟子屺在一起的这些年,他从未怀疑过自己跟子屺的身份。
只知她待他好,远远超过了妻子对丈夫的侍奉,而他也要更爱她信任她才是。
裁衣坊内,封熙选了几套清冷的水波纱袄裙,搭配灵动的薄羽披帛,子屺退下黑色的披风,露出一头乌黑飘逸的长发,她试了许多套,因生来是个集万灵精华的美人胚子,每一套穿在她身上都有种脱离凡尘圣灵自傲高不可攀的感觉。
“吾去将衣服换下来。”
安排封熙坐下休息,子屺像寻常百姓一样走到换衣的小屋,手指轻轻一挑,换上了刚刚封熙最满意的那套。
活了这么几万年,她不懂什么是好看,但如果不是她压制着体内的戾气,这衣服要被她体表的温度给烧成灰了。
一阵不合时宜的风吹打在窗子上。
子屺感受到越来越近的妖气,一对冷寂的桃花眸微微眯合,瞬间闪现封熙身边将心怀不轨的两妖魂魄剥离躯体,摄魂置于手掌之下。
这一切封熙都毫无所知。
子屺才不管他们是何意图,在问清了来历之后,掌心一合将牤龙族的两个妖兽粉身碎骨。
事后封熙还不想回冥界,子屺便也学着平常人的模样,找到客栈开了一间房。
封熙兴奋的躺在天字号房间的大床上,对凡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夜深了子屺脱掉外衣,将额头抵在封熙的肩膀上,跟他少有的说起三界的所见所闻,封熙顺势将她搂在怀中,轻轻抚摸她被蹭的凌乱的碎发。
这种感觉在认识封熙之前从未有过,子屺依赖的抱住他平坦的腰部,仿佛他是最好的安神药,不一会儿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见她呼唤不再有回应,封熙疲惫的笑了笑,他半躺在床上,抬手化出一张薄绒毛毯,他想为她盖上,又怕动作幅度太大将她吵醒,整个过程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猛然间想起城霭的话,他们不像夫妻,更像热恋中的爱人,彼此动心,难以克制。
后夜惊雷一阵,窗外狂风大雨。
在没成神之前,子屺是为神蟒族掌管阴阳四时的风堙殿下,她有预知风雨的能力,担心突然的天气变化会让封熙心脏不适,便赶在暴雨来临之前,结印化解了极端之象。
本以为这样做就能让封熙安心休息,她起身从他怀里钻出来,意外的听到一声极为克制的呻吟。
万般小心,他还是发烧了。
黑暗中子屺垂下眼眸,凑近去听他的呼吸声,时急时乱,翻出洛神丹的手停在半空,想起今日服用早过了上限,她不敢再喂给他吃。
难道是自己身上的戾气过给了他?
子屺庆幸自己这个时候醒来,不至于让他汗淋淋的烧一整夜,她边回想缘翊指导如何给他擦身降温,边扶住他的肩膀往他身后又塞了几个软枕。
随着一炷香的真气摄如他心口,封熙神智混沌的睁开了眼睛,仿佛对所有事一无所知,对子屺的轻唤只有身体无声颤抖的回应,子屺抱紧了,他的双眼又只剩一片乳白。
缘翊早提醒过,她就不该由着封熙性子来,什么生同床死同穴,子屺当年走火入魔,身上的戾气足以毁掉整个三界,早已不是什么法术就可以压制的了。
见封熙又人事不知的昏过去,子屺心疼无以言喻,一想到自己不死不灭,而封熙顶多万年就会老死,她整颗心都被揪住了。
什么来世……
她从来不信,不忍封熙遭受轮回之苦,子屺当即分身飞入堕狱七十九层间。
那里不见天日,也永远不可能有除她以外的人可以靠近。
“你来做什么?”
看着曾经高高在上如今沦为死囚的屺氾氏,子屺心里没有任何波澜,她赤脚踩在亲手布下的严冰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