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之轻轻握拳,感受体内涌动的力量,笑容绽开,对即将面临的挑战充满信心。他立于韩平正身旁,微抬下颚,扫视台下宾客,瞥见几道轻蔑之色,裴琰之眼中亦燃起战斗之意。
韩平正察觉裴琰之的变化,却未深究,年轻人情感波动,实属常情。敬茶仪式毕,韩平正取出收徒帖,当众宣读,言辞平淡,表明收裴琰之为徒,必倾力栽培,发扬马派艺术。
读毕,韩平正将收徒帖递予裴琰之,裴琰之恭敬接过,口称:“多谢恩师!”
韩平正笑道:“桐光,呈上!”
韩桐光手捧一长布囊,缓步上前,神色庄重。众人窃窃私语,此刻已至收徒仪式尾声,通常由师父赠予徒弟信物,或折扇,或戏服,或珍贵书画玉器。
在座皆是行家,一眼便知韩桐光所持乃一柄花枪,然此枪较寻常者更长。
马派传人脸色各异,马长义亦颇感尴尬,但身为马派支柱,此刻不宜拆台,只得强抑疑惑,默然端坐。
其余马派传人见马长义沉默,皆默默坐下,唯有知情者低语议论,指指点点。
韩平正接过韩桐光手中的布囊,抽出一杆长枪,比一般武生所用花枪长约一尺,握在手中沉甸甸的。
韩平正望着花枪,感慨道:“琰之,此枪乃你师爷传予我,当年他将枪授予我时,你那些师伯皆在场见证,此枪交付于我,嘱咐切勿让马派艺术失传,京剧衰败,若事不可为,便毁此枪!”
马长义见状,无奈叹息,起身,此乃马派京剧传承之物,见枪如见马联良。其他马派传人亦相继起身,曾见过马联良大师者,皆面带怀念。
韩平正微笑道:“今日当众将此枪交予你,可知其含义何在?”
裴琰之点头道:“我明白,这是责任,是传承之责,不可断绝!”
韩平正微笑着望向马长义,道:“二哥,此枪已在我处四十年,你一直想收回,但我了解你,即便无徒,你也不会在我离世前开口。”
马长义叹气,看着韩平正手中的枪,道:“小韩,此事非同儿戏,还需三思,切勿鲁莽!”
其他马派传人纷纷劝阻:“师弟,切勿鲁莽!”
“师叔,三思啊!”
“师叔祖,三思啊!”
韩平正闻言大笑,道:“这些年,马派传人遍布全国,可喜可贺,我马派一门兴盛不衰,后继有人,我深感欣慰,皆赖各位师兄用心栽培!”
言罢,韩平正向台下诸位师兄深深鞠躬,众人连忙回礼,毕竟他手持师父之枪,且身为掌门。
韩平正站直身,面色转为严肃,道:“然而,我未在你们培养的徒弟中看到能代表马派之人,此刻谁敢站出来,声称能代表马派,扛起大旗,有否?”
此言一出,马派传人面面相觑,神色尴尬。近年来,马派传人众多,但真正能登台的寥寥无几,因马派唱腔虽不难,但能唱出马联良大师洒脱风采者难寻,唯有韩平正可得七分神似,其他传人仅声音相近,演唱时与马联良大师的气度风范相去甚远。
于是,马派传人们纷纷低头,有人欲争,环顾四周,今日群英汇聚,万一失手,一世英名将毁于一旦。
见无人敢应,韩平正苦笑,颜面尽失。
马长义台上无地自容,微闭双目,对马派传人失望至极,此时竟无一人敢站出来!
台下议论纷纷,有人趁机出言不逊。
韩平正虽失望,但这些年早已看清马派表面繁华,内里空虚,广收门徒,鱼龙混杂,许多所谓马派传人,或许连一句唱腔都不会,却打着马派传人之名在外招摇撞骗。而真正的马派传人,不少沉迷于各种活动,捞金无数,技艺非但未精进,反而荒废。
自第三代弟子起,无人再习武生,马联良大师的武艺已断,如今只剩唱功,令韩平正深感失落。然而,这些都是师兄们的弟子,他无话可说,只能与马派师兄渐行渐远。
韩平正转向裴琰之,目光充满期待,问道:“琰之,此枪,你敢接吗?”
全场目光聚焦于这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神色复杂,有人轻蔑,有人不满,有人漠然,有人期待
只见裴琰之淡然一笑,双手摊开,掌心向上,置于韩平正面前,自信道:“师父,我愿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