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对上了一眼,他便知晓了法正的意思。
孟达知道,他的好友法正很失望,失望于他前面受到刘璋派遣,前去刺探长安南门有人归降一事的真假的结果,当时刘璋是派遣他做先锋,文聘为后援,可他未能履行先锋的职责,反倒是让文聘先入了城,夺了先登的大功。
“明公那里怎么说?”孟达略带忧色,他问起了法正,此刻他不再后悔未能先登入城,将先登之功让于文聘一事,而是担忧起了刘璋对此事的看法,他受命担任先锋,可却让文聘先入城,这里有所违背刘璋的军令。
法正收回失望的目光,他摇了摇头道:“明公那里没说什么,只是夸了一句文聘胆略非常,此外就是军曹记录下文聘的先登之功,以及你的后援功劳。”
“就这?”孟达有些不敢置信。
“你是不是在想明公为何不责备于你?”法正一双眸子通透无比,眼神中湛湛生光,似有看穿一切的能力。
“……”孟达讪讪不敢接话。
法正目光飘远,放在了正在行进中的大军身上,口中缓缓言道:“子敬,你这次当真是大错特错了……你若是听命行事,有所折损倒也罢了,明公也不会怪罪与你,可你临阵退缩、遇事逶迤,这便犯了大忌,明公就说嘴上不说,可心里肯定会以为你不足以任事,下次再有什么要事,也就轮不到你身上了。”
孟达讷讷不敢应声,良久,他正欲言说,可法正快他一步言道:“子敬你也别说什么推搪的话,事已至此,你只能好好表现表现自己,看能不能挽回你在明公心里的分量。”
“诶。”孟达轻叹了一声,他摇了摇头道:“悔不听孝直你的话,以至于此。”
面对至交好友,且是一同逃难到蜀地的法正,才辩过人的孟达没有了争辩的心思,他放弃了胸腹中早已想好的争辩之语,只是后悔了一句。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法正见着孟达态度摆的很正,是以他宽慰道:“如今天下多事,可立功业之时多矣,子敬你只需把握住一个机会。”
法正的话很正式,也很是抚慰了孟达现下落魄的心境,孟达拱手向法正致礼道:“孝直,你这话我记在心里了。”
话分两头,这边甘宁领着大众前去接应张任、张绣,甘宁的心情是愉悦的、开怀的,而为张任、张绣紧紧追击的李傕、郭汜,二贼的心境则是完全相反,李傕、郭汜心中惊慌、忧惧、害怕,各类负面的心绪不一而足。
自长安城东门脱身的李傕、郭汜二人,为逃亡的方向争论了一二。
“稚然,你我为何不向东而去,反倒是投身北方。”郭汜疑惑不已,如今关中郡县,无一不在为那位益州牧刘璋摇旗呐喊,竖起归降刘璋的旗帜,他们应当离开关中,投身关东才是。
至于为何不向西,奔向郭汜的老家凉州武威。这里郭汜虽是存着向西奔逃的想法,但念及刘璋自西而来,他们若是奔向西方,路途上必然会遭到刘璋阻击,这不是一条寻觅生机的好路子。
所以在郭汜的看法中,唯有奔向关东,他和郭汜才能得脱生天,苟延残喘一二。
“阿多,你莫不是忘了我是哪里人?”李傕笑着反问了一句郭汜。
郭汜顿然恍然大悟,是了,李傕是北地郡人,因而李傕引着他一起往北方而去,投向李傕的故土去。只是大悟之后,郭汜困惑更加重了一分。
郭汜纳闷道:“稚然,北地郡虽是你的故土,你我前往北地郡,称得上是鱼入大海……可北地郡路途不远,刘璋大军就在近侧,你我虽是得脱一时,可刘璋小儿必然不会放过你我,肯定会派遣大军兵临北地郡,到时候你我如何是好。”
李傕清然一笑,他言道:“这一点我自然是知晓的,北地郡地近三辅,不是你我能长久待下去的地方,刘璋小儿当是不会放任你我在北地郡呆着。”
“然而北地郡北接戎狄,西可奔向凉州,东可投向并州,眼下你我去往北地郡,不过是稍作休整,而后再做其他的打算,非是长久的待在北地郡。”
李傕的话条条在理,郭汜听的是连连点头,他应声道:“非是稚然,某早就为刘璋小儿所杀也……稚然之计可行,你我当速速奔赴北地郡。”
言罢,郭汜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大众,在长安城内同关中诸将火并之后,他和李傕的实力受到了极大的削弱,外加窜逃的路上步卒容易脱离队伍,跟不上队伍的步伐,是以眼下还在追随他和李傕的士卒,唯有骑卒千余人,步卒两千人。
这么点人数,让昔日挟众万人、横行关中的郭汜为之神伤。
这里更不必提,郭汜瞧见了麾下士卒落魄疲惫的神情,知晓麾下士卒全无了战心和士气,此刻还能追随于他,无非是因为这伙子士卒是他的亲族子弟,关系紧密的缘故。
士众离散,军心不振,郭汜这个时候也没有了争雄关中的念头,他此刻只想着早早的远离那位益州牧刘璋,在一个安静的地方休养生息一段时日,恢复恢复自身的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