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屯伏首:“大人,小的是从林城来的茶商,不知道今日的黛水因为贵人泛舟而封了湖,还请大人明鉴。”
天子上湖心岛,是心血来潮,但世家泛舟却是旧俗,历年的三月三,黛水都要封湖一日,一个常年往来金陵的茶商,怎可能不知?
临漳低眉,厉目极快地扫过贺屯,这人是商户,却穿着绫罗,说明这人身家富裕,背后更有贵人。
且他哭得凄惨,身子却不见一丝抖动,他,并不害怕。
“溪辞,你怎么看?”
“不妨一问。”
“正合我意。”临漳颔首,扬声,“你当真不知吗?”
“回大人,小人当真不知,还请大人宽宏大量,给小人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你想怎么补?”
“小人愿以万两黄金来补。”
贺屯大手一回,两个小厮抬上一个大箱子,箱盖一开,阳光洒进箱子,把满箱的黄金照得光灿灿。
大舟上的奴婢被惊得失声大呼:“天哪——”
莫说奴婢被震得失了神,连成均馆的学子,几个世家公子,都被惊得失了神。
万两黄金,可抵半座城。
这人,是来投诚的,正好,江宁府亟需银钱。
临漳抬眸,目扫四方,湖上的船只离得颇远,当看不见此间事,至于舟上的人,尽是他的心腹。
想到这里,他对贺屯微微一笑:“正所谓,不知者不罪,既你诚心补过,本世子大发慈悲,饶过你。”
“谢——”
“且慢!”
溶月走到人前。
上一世,贺屯买下她时,景秀曾经说过,她嫁去贺家不亏,因为贺家不似一般商贾,是下九流。
进了贺家门,她从贺家下人口中打听到,贺屯初到金陵,只富,不贵,是天降鸿运,叫他入了贵人青眼。
但这贵人是谁,她一直不知道。
“世子,如果这位贺掌柜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却故意闯进黛水,撞了世子的船,又当如何?”
他焉能不知贺屯是故意?
他敢说,不仅他知道,船上的学子也都看出贺屯是故意,可他们聪明,没一个跳出来挑破,反倒这宁溶月,蠢得厉害!
临漳心里烦得很,却碍于宁溶月是秦长风的心上人,打不得,骂不得,还得故作惊诧地吼一声:
“他敢?!”
说完这话,临漳递给金桂一个眼色,金桂会意,疾步到溶月身侧:“宁姑娘,世子办正事,您不宜多问。”
士农工商,商为末。
商贾若想横行人间,无不倚贵而存,贺屯一介商户,上一世敢由着商客把她踹进黛水,便是所靠极大。
这靠,正是临漳!
今日,她既撞上了他,莫说叫他再得了靠山,在金陵城横行,她还要杀了他,报前世身死之仇!
溶月不退,反上前一步:“敢不敢,还请世子允小女一问。”
临漳登时怒火中烧,转头低言:“溪辞,不是我不想给你面子,而是这宁溶月太不知道轻重了!”
“世子待如何?”
临漳拂袖,命金桂把人拖下去,金桂刚要动手,止水一个错身,以内力按住了他,溶月趁势开口:
“贺掌柜,你从哪里来?”
“林城。”
“我问得是,黛水东西南北,贺掌柜从哪一方来?”
“这……”贺屯迟钝片刻,“回——”
“不管贺掌柜从哪一方来,”溶月扬声,断了贺屯的辩解,“今日天子登湖心岛,东南西北皆有守卫。
贺掌柜要进来,无非两法,第一,重金收买守卫,被悄悄放进来,第二,寻一防备漏洞,偷偷潜进来。
但,不管贺掌柜用得哪一种,都是死罪。”
“小人没有,小人不是。”贺屯煞白着脸,冲临漳重重叩首,“大人,小的真是误入,小的——”
“是无心,还是有意,”溶月再一次截断贺屯,“只要世子肯下令查一查,便一定能查个一清二楚。”
一行冷汗滑过贺屯脑门,他急忙直起身,质问:“小人与姑娘无冤无仇,姑娘为何要污蔑小人?
姑娘说小人是有意,小人为何要有意?”
“因为贺掌柜想用万两黄金,收买世子心。”
这话一出,饶是临漳再想把贺屯收为己用,也是不能,他心底对溶月的怨念,在这一刻,如山洪般喷涌。
“溪辞,本世子为了你,对她一忍再忍,可本世子的忍让到头来竟成了她一再挑衅本世子的底气!
今日,便你再舍不得她,本世子也忍不了了!”
说罢,临漳便要命人动手,秦长风想也没想,伸手按住他:“世子,她这么做,也是为了世子好。”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