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竹仰面,深陷回忆的目光空洞而绝望:“他要奴家死,奴家正好也不想活,宁姑娘何必逼奴家活?”
“你甘心死了?”
“不甘心又如何?
就算奴家活着,他也不会遵守承诺,迎娶奴家,于其活着看他迎娶新人,不如死了,眼不见为净。”
“倒是一往情深。”
“情到深处,百死无悔。”
“呵。”溶月冷冷一笑,“你不是无悔,你是无能,你活着留不住他,只能用死换他记你一辈子。
但是,他不会记住你,他只会喜不自禁,欣喜人间唯一能威胁他奔赴锦绣前程的人,终于死了。
他会在得知你死讯的那一刻,把你抛之脑后,来日他越位高权重,越不会记得与你有过一段情。
他将和八妹妹举案齐眉,会娶一房又一房的侍妾,等老了,他甚至记不得自己遇过一个叫绿竹的女子。”
“不——”绿竹尖叫,空洞的眼神里烧起一丝恨,“宁姑娘,柳郎是不得已抛弃奴家,他心里是有奴家的!”
“赌吗?”
“什么?”
“赌杨状元对你有没有留恋。”
“奴家不想赌。”
“如果你赢了,我让你成为八妹妹的陪嫁,跟着她嫁去大理寺。”
“若奴家输了呢?”
“如果你输了,把你的命给我。”
“好,奴家和姑娘赌!”
“很好。”溶月点了点桌案上的莲子羹,“从今天开始,好好吃饭,不然,就算你赌赢,也没用。”
绿竹捧着碗狼吞虎咽的时候,溶月踏出了西厢,天上的明月被厚重的云层遮挡,夜色显得更沉了。
“这天真黑。”
林缨忍不住咕哝了一声,声音未落,东北方窜起一团火光,火光于顷刻间熊熊,烧红了半片天。
“姑娘,走水了!”
“恩。”
金陵城的静夜忽然被撕碎,安眠的百姓纷纷被惊醒,兰雪台的奴婢披着衣衫,慌乱地冲到院中。
“哪里走水了?”
“火势怎么这么大?”
溶月面色不改,平静地走进正房,横上卧榻:“熄灯。”
“是。”林缨急急勾下罗帐,吹灭灯火,“姑娘,您睡着,奴婢出去瞧瞧,看看到底是哪里走水?”
“是菡菖阁。”
“姑娘怎么知道?”
“去吧。”
“哦。”
她合上眼,睡了过去。
歇了两日,溶月终于养回一点气力,她早早起身,坐进水榭,看止水在池上飘来飘去地采莲蓬。
冰娘一边拨莲子,一边不紧不慢地说:“莲子羹要炖得好吃,最要紧地是把莲子去皮去心,然后——”
话没说完,林缨奔进水榭:
“姑娘,被您说中了!前前日起火的真是菡菖阁,火烧了半夜,要不是天明下了一场急雨,这火还不知要烧去哪里!”
菡菖阁很大,哪怕江相宜用千军万马把菡菖阁掘地三尺,也未必能找到铁证,既找不到,不如烧了。
“还能烧去哪里?”
“千秋楼啊!
那晚的火势之大,亘古少有,菡菖阁方圆三里的东西,全被烧光了,差一点连大理寺都烧没了!”
千秋楼,曾经金陵最风光的一道盛景,引得无数风流才子慕名而来,于楼上挥斥方遒,作出旷世名作。
父亲的《江南赋》,也成于千秋楼,哪怕千秋楼不再,《江南赋》的墨迹还静静地停在墙上,等着后人来瞻仰。
如今,江家为了寻他谋逆的铁证,烧了千秋楼,也烧去了父亲留在金陵城里的,最后一点印记。
“真可惜……”
冰娘见溶月神色有异,不悦地横了林缨一眼:“你这会儿不在房里收拾,又跑去哪里胡听墙角?!”
“我是帮姑娘打探消息。”
“姑娘忙着安分守己,生怕三殿下又起疑,你倒好,日日四处乱窜,只怕三殿下不来问罪姑娘。”
“我没有。”
“你就有。”
两人又吵作一团。
止水飞回水榭:“姑娘,严嬷嬷进门了。”
溶月起身:“冰姑姑,等学完规矩,我再来听你说怎么炖莲子羹。”
“是。”
到了院中,她发现今日来得只有严嬷嬷一人,于是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不见大舅母和三舅母?”
江家夫人是来看乐子的,宁溶月被罚得越惨,她们越高兴,可昨日一整天,她一回都没被罚,她们自然懒得再来。
她没被罚,倒不是她可怜宁溶月,而是实在挑不出岔子。
“婚期将近,夫人们忙。”严嬷嬷扬起戒尺,“宁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