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我们曾争取过同一个角色,到最后一轮时只剩下我和她。那时候,我意气风发,因为我做演员的时间比她长,表演经验更丰富,我就认为这个角色一定是我的。结果,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她征服了我。”
“为什么?”
“她的表现是完美的,”路易莎略作思考,“她在大脑中无数次预演过拍摄流程了,不仅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知道摄影师、灯光师、剪辑师该做什么,因此她知道做什么动作、把动作做到什么程度最有利于整体的效果,需要眨眼睛便只眨一次,绝不拖泥带水,故作姿态。这纯粹是电影的表演方式,需要你精确地计算细节,冷静地控制银幕,举重若轻,从容不迫。在她那个年纪能做到这样非常了不起,她还没成年就已经是一个成熟的表演艺术家了。更难得的是,她的镜头存在感非常高,观众不可能忽略她,她就是天然的聚光体。一般演员需要十年工夫才能获得的银幕控制力,她天生就有。”
“如果她长得漂亮,观众一直盯着她看也是正常的吧。”他小声说。
像母亲面对天真愚钝的孩子那般,路易莎慈爱地笑了:“当然了,童星时期的她漂亮极了,不漂亮怎么做伊丽莎白·泰勒的替补呢?但是,表演不能只靠脸蛋。”
“那个时候,我被她的美丽和才华打动,下决心一定要和她做朋友。你可能已经接触过一些认识她的人了,他们是不是说她很亲切、很温柔?”路易莎好像被逗笑了,“根本不是这样,那只是她的面具。她待人亲切的时候尚且保持着无法跨越的距离感,何况她摘下面具的时候呢?真正的她敏感暴躁,时而愤世嫉俗,时而厌世冷淡。如果有人贸然要走进她的世界,她会是什么态度?可想而知,我是吃了不少苦头。在片场,她会主动笑着和我打招呼,那是她的开机状态。一下班,她就关机了,总是低着头不理人。那个时候,我家里有钱,长相也不错,身边总是围绕着一大帮朋友,好歹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姑娘。然而为了和她做朋友,我竟不得不低声下气地求她,格洛丽亚,我们去吃冰激凌好吗?我们去喝汽水好吗?我们去看电影好吗?她会皱着眉头,说她要和她妈妈回家了。有一次,她妈妈不在片场,我终于把她约了出来,请她到我家做客。我母亲姐姐听说有这么一个美得惊人的聪明女孩子,都对她很感兴趣,很想见她。我把她带到了我们家在长岛的别墅,母亲和姐姐一见她,喜欢得不得了,给她穿漂亮的裙子,给她卷头发,给她涂透明的睫毛膏,把她打扮得像个洋娃娃。吃晚餐的时候,她们甚至没有动叉子,只顾着看她。她一直默默地承受着,一声不吭。我虽然觉得母亲和姐姐的热情有些吓人,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们也是好意嘛。没想到,那天晚上我送她回家时,她用力地甩开了我,说不想被人当作猴子一样动手动脚,永远不想看见我和我的家人。”
“然后呢?”
“当然是拼命道歉啊,我都哭出来了,”路易莎捂着嘴轻轻笑了,“后来她原谅了我。那以后,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就再也没坐过家里的车。”
“你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吗?”
“我想想……我们俩认识的时候,她十二岁,我十四岁。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搬出了家,离开了好莱坞,那年我二十四岁,联系就慢慢少了。我们不太见面,但每年圣诞节会互送贺卡,前几年我收到一封信,她拜托我把一些留在老农庄里的东西寄给她,你就是从那里拿到我家地址的吧。”
“是的,你当时为什么离开?”
路易莎犹豫了一下,寻找着合适的言辞。一片厚重的云彩遮住了太阳的光辉,室内骤然暗下来。
“嗯…我不想做演员了,”她说,“我没有格洛丽亚那种孤注一掷的决心,我演电影就是玩玩而已。”
有那么一瞬间,她漫不经心的上扬语调掀开了棕色长发、灰粉色护士裙、白色网球鞋织成的柔和面纱,露出了上层阶级伤人的天真面孔。约翰忽然理解了在长岛的那个晚上,格洛丽亚大发雷霆的原因。
“约翰,你要知道,好莱坞聚集了全世界最有野心、最勤奋的天才,那是一个竞争极其激烈的残酷世界。几乎我认识的所有演员都需要定期接受心理辅导,一半的人进过精神病院,五分之一的人曾经自杀过,其中还有一个自杀成功的。我承受不住,真的,再呆下去我会死的。那个环境会扭曲你,把你变成怪物,你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陷入泥潭。所以,我逃跑了。我抛下了一切,选择成为一名护士。幸运的是,我在护理事业里找到了自己的天命。上帝保佑,现在的我很幸福。我尽力减少病人们的痛苦,常常把自己累瘫。我可以抱着一个发臭的皮肤病人一整夜,不眠不休,唱歌安抚他的心神。我也不知道我这么拼命的原因是什么。也许,那些病人让我想到了我遍体鳞伤的演员朋友们,努力照顾病人也是一种弥补遗憾的方式吧,”她自嘲地冷笑,“不过,我也知道那是自欺欺人。”
“总而言之,我非常小心地呵护着我们脆弱的友谊。我最珍惜的,是她那颗属于艺术家的、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