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比弗利山酒店了。克里斯托弗为格洛丽亚拉开车门,她下了车,走在沃格尔后面。克里斯托弗走在她身边,一路为她鼓劲打气。
踩着青灰色的砖石路,穿过修剪齐整的草坪,他们走进这栋粉绿相间装饰的皇宫。室内灯火辉煌,人影憧憧。许多人认出了她,和她打招呼,有伦敦来的银行家杜瓦尔,房产经纪人爱丽丝·伊文斯,律师杰弗逊·P·梅特斯,他刚刚帮一个杀夫犯打赢了官司,现在两个人打得火热,大家都在猜梅特斯会不会是下一个死者。从巴黎来的艺术经纪人莫里斯·贝格尔,他自称“战后的保罗·杜兰-鲁埃”,身旁总围绕着一群功成名就的艺术家。慈善家劳拉·帕克曼,她因创建了资助贫困艺术家的帕克曼基金会广为人知,后来她发现了儿子小奥利弗·帕克曼的尸体,他喝药自杀,吐得满床都是,她疯了。坐在钢琴后的是纽约的哈里森姐弟,他们出身于一个政客世家,她在一场聚会上和他们见过面。电影界人士就更多了。范朋克夫妇神色恹恹,玛丽·璧克馥面无表情地啜饮着以她名字命名的璧克馥鸡尾酒。巴里摩尔一家混乱地用着餐,他们的孩子上蹿下跳,两个大人显然快要崩溃了。辛纳屈大笑着,轻佻地朝这边看了一眼,还有小希尔顿夫妇,费舍尔夫妇,鲍嘉夫妇,佩雷尔曼夫妇,诺曼·梅勒一家,奥斯卡·黎凡特夫妇,瓦格纳夫妇,斯库罗斯夫妇。海达·霍珀对她微笑,她为格洛丽亚写了一篇充满溢美之词的文章,即将刊登在下个月的《生活》杂志上。环球公司的西尔维斯特·艾敏对她脱帽致意。
他们穿过大厅,走进庭院,这是比弗利山酒店著名的马球酒廊。五只雕花米白椅子中央是一张张铺着柔滑奶油色餐布的桌子,就像晚香玉花朵一样干净美丽。服务生引着他们走到庭院最深处,这里植物茂密,树叶遮住了大人物们的身影。另一位服务生立于桌旁,专门为这桌客人服务。廊柱上镶着一盏小灯,投下橘黄色的灯光,门罗·格雷科已经落座。
柔和的光线无法减缓他残酷美貌的破坏力。他坐着,手里拿着酒杯,慢慢地喝着酒,好像一只优雅的猫科动物。他的脸线条精细,睫毛纤长,嘴唇红润,带有明显女性化的特征。不过,他晒黑了,也瘦了,肌肉更加紧实,那显然是一具雄性的强壮身体。那双婴儿蓝眼睛懒散地瞟了一眼来者,举止带刺。虽然上身穿着一件大学生式的浅蓝色衬衫,却更像个杀手。只需一眼,就能看出这个男人是天生的电影明星。既热情又冷漠,既成熟又天真,既充满控制力,又脆弱无依,这样矛盾复杂的美貌注定要在银幕上接受众人的膜拜。他的角色渴望着金钱和权力,观众渴望着这具光滑美丽的肉身。
“门罗!”沃格尔热情地与他拥抱。
他很快松开沃格尔,一一同剩下的两个人握手,他的手非常温暖。
沃格尔在他身边坐下,招呼格洛丽亚坐到他另一侧。这时,克里斯托弗不小心绊了一下,鲁莽地插进了两人中间,把她和他隔开了。他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服务生送上餐前的开胃菜,一道精致的慢烤牛舌冷盘。
“外头很冷吗?”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看着她。
“倒是没有下午那么热了,毕竟秋天快来了嘛。”沃格尔说。
“你的手很凉。”他说,看着她。
“嘉诗小姐怕冷,她就是这样。”克里斯托弗说。
“你看上去很好。”他说,看着她。
沃格尔自豪地说:“是呀,洛莉长得非常漂亮,她现在是最受欢迎的女演员。”
“你愿意和我坐在一起吗?”他问,看着她。
“当然——”沃格尔说。
“不不不,这样就很好,让我为您倒酒吧。”克里斯托弗抢着说。
“你还是老样子。”他提高了声音,看着她。
“……你们以前见过吗?”沃格尔小心翼翼地问。
格洛丽亚整理了一下外套,微笑。“不,应该没有。”
她侧着头,眼睛一一扫过在座的三个人。沃格尔低着头,如探究般抚弄闪亮的银色刀叉,克里斯托弗松了一口气,看向窗外,门罗眯着眼睛,看着她。
“看来是我记错了。”他似笑非笑。
“没关系,”她温柔如水,“您什么时候到洛杉矶来的?”
“昨晚。”
“原来如此。您看,长途飞行总是让我头痛。每次发作,我都会喝上一大杯凉凉的香槟放松神经,这样疼痛就会和酒沫一起溶化。您要不要尝尝看?”
“不必。”
“沃格尔先生?克里斯托弗?”
“谢谢你,洛莉。我和格雷科先生一起喝红酒好了。”
“我要一杯,嘉诗小姐。”
“那么就由克里斯托弗陪我喝吧。”她轻轻挥手招来服务生,要了酒。
“门罗,这是你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回美国吧?”
“没错。”
“我曾在《天堂以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