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澜身子骤然一僵。
她毫不犹豫的做自梳女,是因为阿舅有能力为她剥除这个禁锢。
可若依着族老所说,那她的身份将再无转圜,一生一世,都不能嫁于谢珩了。
她犹豫这一瞬,已有族老道:“看吧,我就说自梳为妇,不过是骗人的手段。
又不是真的嫁人,没有节要守,怎可能甘心不嫁,无儿无女,一生孤苦?”
苏澜舍不下的是谢珩。
可不做家主,他们怕是会阴阳相隔,那才是人力如何也触不到的所在。
她闭眼。
不嫁便不嫁吧!
只要他们都能好好活着,在想念的时候能看到彼此,就足够了。
在生死面前没有什么算大事。
“我愿意。”
族老们低声交谈片刻,最终点了点头:“那便开祠堂吧!”
只有苏明启皱着眉,拉住苏澜,小声说:“你真的想好了?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为了男人不值得,但为了谢珩可以,此生若不能与他做夫妻,那便远远看着他,也算相守白头。
苏澜:“我这一生不会再爱上旁人,只能在生死之间选择,我当然选择生。”
苏明启眼中流出痛色,声音甚至带了些许哽咽:“可你要明白就算开启古楼,也不一定找到寒潭映骨的解药。”
苏澜身子笔直:“那我也要试一试,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不会放弃!”
这一刻,柔弱少女显出了坚不可摧的姿态,让苏明启觉得眼熟。
他仰头,忍住汹涌泪意。
谢婉如,你看到没有,女儿和你很像,你若在天有灵,保佑她达成所愿吧!
从苏家祠堂出来,苏澜有些累。
她觉得是自己心态没调整好,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让她无助。
“我想安静一会儿。”苏澜漫无目的地走走看看,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逐星不远不近跟着。
苏澜越走越觉得空虚,心里也在犯嘀咕,这事如何跟谢珩说。
他会不会怪她自作主张?
想什么来什么,心中刚有这个念头,便看到谢珩在前面不远处,披着一件云纹鹤氅,面色冷寒。
近乡情怯。
苏澜一时不知怎么跟他说,停下脚步,呆呆的望着他。
谢珩刚从议政殿出来,小皇帝下了圣旨,让三司重审东宫巫蛊案,以及谢家血案。
多年来压在心头的巨石总算有了着落,他并不担心审查结果,这些年做的准备,足够真相大白。
他最想见的人是苏澜。
从议政殿出来就来寻她,结果就是眼前这幕。
谢珩音色发冷:“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同我商量?”
苏澜知晓他这是知道了。
她走上前去,低声说:“事情到了那个份上,我只能答应,我们现下最要紧的……”
谢珩看她,眼神冷冰冰的。
苏澜从未见过他这般,哪怕他再生气,看她的眼神也是柔和的。
她有点受不了他的冷漠。
“阿舅……”
谢珩冷睨着她,语气甚至带着轻笑:“你还知道叫我,还知道我是你阿舅……”
说完又觉得不妥,哪里是阿舅,明明是她丈夫!
他的情绪总是能被她轻易带歪。
这一路他十分生气。
如何能不气呢?
他疼着她,宠着她,也足够的尊重她,可她呢?有没有做人妻子的自觉?
遇事这么决断,她自己的也就罢了,他可以由着她的心意。
但涉及到他们两人,她是不是该尊重一下的想法?询问一下他的意见?
“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自作主张?”他冷冷的说。
苏澜一时心头纷杂,被很多种情绪绞着,让她竟不知能说什么。
她抿唇,去拉谢珩的手,被避开。
“苏清念,你从来不同我商量,也不觉得夫妻是一个整体,无外乎是不信任我罢了。”
苏澜摇头:“我没有。”
“没有?那现在是怎么回事?是,苏家的族老很顽固,宁死不屈,但你就没想过和我商量个万全之策?”
条条大路通罗马。
谢珩气她做事决绝,她为何总不明白,事情不是只有一种解决办法。
虽然此时他没有想到,但给他一点时间,总是能找到其他转机的。
而她直接就将他弃了。
她是不知道娶她,将她纳入自己生命,他做了怎样的决定,又是用了怎样的心!
这么轻易被放弃,他怎能不气?
苏澜默默承受着他的指责,心头纷杂散去,疼痛一点点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