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自己武艺高强,自是不惧安庆绪和燕军报复,但想到江湖盟和漕帮门徒众多,尤其漕帮还有很多不会武功的船工,以安庆绪、尹子奇之能,连漕帮三大把头都能抓来,更不要提这些普通的帮众了。因此对于安庆绪的提议,江朔自认为是个好买卖,道:“好,一言为定。”
其实安庆绪这话也只能算卖了江朔半个人情,只因范阳军也轻易不敢开罪漕帮。
范阳乃古之幽州,为河北幽燕之首,河北虽有督亢这样的膏腴之地,粮粟、物产颇丰,但安禄山图谋不轨,多年来不断招兵买马,更兼穷兵黩武连年征战,燕地自产的粮食根本不够燕军之用,更兼缺乏布帛、盐铁,需得通过漕运转运来自江南的物资,而燕地的皮货、渔猎也需仰赖漕运运到中原和江南才能交易,如果肆意弹压,得罪了漕帮,实也对范阳自身不利。
也正是因为漕运的重要性,高尚才会替安禄山定下挟持漕帮首领的计策,意欲借此控制漕帮。不过严庄、安庆绪与高尚素来不睦,对高尚之策自然不以为然,又眼见漕帮三位把头已经逃出笼火城,才乐得卖江朔一个便宜人情。
不过江朔却不懂得这些个关窍,他生性纯良,虽然爱武却不喜杀伐,与人比武争斗也多是点到即止分出胜负即可,不愿伤人性命,但觉如能保得漕帮徒众平安也是好事一桩。
安庆绪望着河对岸道:“好了,江溯之,你们可以去了,我看那边的小女子寻你甚急呢。”
江朔抱拳道:“今日就此别过,愿安公子好自为之,如再行恶,下次相遇定不相饶!”
安庆绪嘴上绝不饶人,也道:“江溯之,愿你也善自珍重,谨慎别在北地先自丢了性命。”
李珠儿却不管他们斗口,问安庆绪:“你回到范阳后,准备怎么对付段氏和三公子?”
安庆绪一笑道:“还能怎么对付?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一切如常咯。”
段氏收买曳落河暗害安庆绪本就是秘密行事,如今阴谋失败,孙孝哲又被安庆绪降伏,实是大败亏输,但如安庆绪回去兴师问罪,段氏肯定抵死不认,搞不好还会反说安庆绪诬陷,真要闹将起来,安禄山会更相信谁可就不好说了,因此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明面上只当什么都没发生,暗地里继续互相角力,伺机而动,因此安庆绪说“一切如常”。
虽然与安庆绪立场不同,但李珠儿实也很关心这个儿时同伴,只是她表达关心的方式也就是多问一句而已了。李珠儿听安庆绪言语颇为冷静,暗自放下心来,面上却仍毫无波澜,突兀地道:“好,我去也。”
话音未落,李珠儿已跃下城头,回身对江朔道:“溯之,我此前大大地得罪了漕帮众位英雄,如与你同行,少不得太备数前情,多费口舌,实在麻烦,你如真心愿助契丹,我们松漠再见吧。”
江朔急道:“那,那……我却到何处寻你?”
李珠儿道:“松漠都督府可是契丹人的天下,只要你到松漠城中,我自然知道,到时候自会来找你。”
江朔还没来得及道出一声“好”,李珠儿已头也不回地循着山路去的远了,她走的城东穿山越岭的小路,对岸众人却未注意到她的行踪。
眼见着珠儿走远,江朔对着安庆绪抱一抱拳,也不多言,跃下城头向对岸飞奔而去,涞水此刻河水清浅,江朔毫不费力地踏水而过。独孤湘远远地就看到他跑来,忙策马迎上来道:“朔哥,你果然没事,可吓死我了……你怎从对面关城下来?”
江朔跃上马背,对湘儿道:“说来话长,我们先赶上前面朔方军再说。”
独孤问和漕帮三位把头这时也策马围了过来,不等他们相询,忽听关城之上有击点之声,俄尔鼓声响起,城门开放,一队队黑衣玄甲的曳落河铁骑出城列阵,萧大有道:“搞什么?这伏兵来的也太晚了点吧?”
众人惊疑之际,却听安庆绪在阵中喊道:“江溯之,你再不跑,我可要追了。”
众人听了安庆绪的言语更觉吊诡,江朔却想起安庆绪曾说待朔方军过关后,要引兵假意追赶一番,忙道:“爷爷,众位大哥,此刻缠斗无意,我们快走!”
众人亦知此地不宜久留,否则数千铁骑冲将起来,饶你武功再高,也抵挡不住,况且朔方军已经过了多时了,也不需要他们拖住安庆绪,确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众人把满腹疑问先按下来,待得脱险后再问,一齐策马,向西循着朔方军的去路跑了下去。回头再看燕军仍和着鼓声,在不疾不徐地整队,只听到安庆绪带着众武士的喝骂之声,却并不追击。
驰出一二十里,不见燕军追来,江朔这才在马上向众人讲述前情,从此前自己并未中毒,随着李珠儿来到小金城开始讲起,到自己潜入小金城,巧遇曳落河武士叛乱,自己又如何误打误撞救了安庆绪,破坏了段氏的毒计,换来安庆绪带领燕军退出小金城放朔方军过去,众人听了都咋舌称奇不已。
萧大有道:“少主,你也真是胆大,这李珠儿如此有心机,你竟还敢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