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看,江朔只得让她跃上自己肩头,他自扛着湘儿站在人群后面张望,这样一来江朔自然见不到内里的情况,湘儿却越过人头看得甚明,只见那匣中铺着红色绫绡,其上一字排开,铺了九枚黑针,这些黑针由粗到细,长度由三寸到一寸,外观乌黑一片毫无光泽,看来确实不像是金银铸造之物。
见没人动作,独孤湘在后面撺掇那崔门医师道:“老哥,快拿起来看看,是什么材料的?”
那崔门医师伸出手来,竟有些颤抖,他颤颤巍巍地拿起最粗的一枚,说是最粗的,也比草茎还细,至于最细的一根,不过牛豪般纤细。崔门医师持针在手仔细端详了半天,边上有人忍不住催促道:“到底是金是石?老崔你倒是说话啊。”
其实那人只是崔知悌的再传弟子,并非姓崔,不过人们也顾不得了,都异口同声地问道:“老崔,老崔,怎么样?”
那人也顾不得反驳,看了半天,终于长叹一声将那枚针放回匣中,道:“这黑针虽和银针一般纤细,但触手不觉冰冷,亦毫无弹性不能弯曲,看来……看来……”众人追问道:“看来如何啊?”崔门医师道:“……看来确实是石针!”
这时一个壮汉闯入圈中,拿起最细的一枚道:“我也来看看。”
独孤湘道:“这人长得倒像个屠夫,怎么大唐名医里还有这么一号人?”
李腾空在后道:“太医署有四科,曰‘医科、针科、按摩、咒禁’,医科便是学习医学典籍,所有太医署的学生入学都要先学医科,俟后分而为业,一曰体疗,二曰疮肿,三曰少小,四曰耳目口齿,五曰角法;‘针科’也是先学医科,再学经脉、孔穴之学;‘按摩’既以推、按、捏、揉作消息导引之法;‘咒禁’乃以咒禁祓除邪魅之为厉者,就有点说不清道不明了,药王孙思邈也认为,禁咒术‘斯之一法,体是神秘,详其辞采,不近人情,故不可得推而晓也’。这人生得高大,上肢强壮,估计就是‘按摩科’的翘楚。”
独孤湘再看那人果然是手粗腿细,力量都在上身,显然不是习武或者辛苦劳作之人,那人性格却烈,拿起匣中最细的一根黑针一捏,那黑针应手断为两截。
众医师见了有惊叹的,有唏嘘的,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又吵嚷起来。那按摩科的医师一惊,慌忙将断针投入匣中,手足无措道:“这……这……我可不是有意为之……不过……不过,这针也忒不济了,中看不中用,那能做针灸之用?”
新罗花郎也不恼怒,轻轻合上匣子道:“不碍事的,这样的针砭,在我新罗国多的是,并非什么金贵之物,不差这一枚呐。”
崔门医师向众医师解释道:“这位世兄折断黑针恰也说明这黑针是石制的,如是金银所造,绝不会这么容易断折。”众人闻言均点头称是,崔门医师又向那新罗花郎叉手道:“不过这石针虽然做工鬼斧神工,但其质坚脆,确实是不好做针灸之用吧?”
棋盘山台上老僧接口道:“是否堪用,一试便知。”
崔门医师闻言叉手道:“如真能施针,那可真是神乎其技了。”今日来的医师都是大唐各科医生中的翘楚,虽然对新罗人的自大甚是不忿,但他们醉心医理,听新罗僧说要展示医技都不禁伸长了脖子等他下文,全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这时一直站在台上的秦越人开口了,他朗声道:“说了半天终于回到正题了,其实新罗国书送到朝廷,廷上太医署、集贤馆的各路大贤已与新罗使者辩过了,书册也好、石针也罢,都在朝上展示过了,只是光以典籍、史书论,谁都说服不了谁,于是圣人下旨,令两国医学之士各按其法一较医技,便知汉家医学之源流所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