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梅贤弟有所不知,如今大唐与吐蕃交恶,中原百姓对吐蕃同仇敌忾,连带着吐蕃河曲之地的药材也卖不出去,这个,这个……孟某也很为难啊。”
独孤湘听了低声嗤笑道:“这个奸商,鬼话连篇……”
江朔奇道:“唐蕃两国为了争夺石堡城,连年征战确是事实,湘儿你怎说是鬼话?”
独孤湘道:“这冰蚕是极名贵的药材,普通百姓可无福消受,买得起的都是长安城内的达官显贵,这些脑满肠肥的家伙,只知有己不知有人,心中还会有唐蕃交战,不买敌国货物之想?”
果然那乞梅冷哼一声道:“我们弟兄扮作客商,在孟余堂长安柜上问过,今年长安城中冰蚕的价码可是比去岁更高了二成!”
这时边上一人喊道:“说得不错!低买高卖,好不要脸!”
孟芦仍是苦着脸拖长了音道:“乞梅贤弟……我已说了,唐蕃交战,这兵祸之地来的药材当然是要贵一些啦。”
乞梅似乎是被孟芦气乐了,道:“孟主事,你这话说得可真可笑,深入战地抢收冰蚕的是党项羌人,冒杀头之险将冰蚕运到金城的也是党项羌人,这唐蕃交战的兵祸与你何干?”
又有人喊道:“既然孟主事也知战地采药之不易,就该多给些钱帛,怎么反而收购价越发的贱了?”
此言一出,顿时获得一阵轰然响应,孟芦冷笑一声道:“市舶司不许东西两市贩卖吐蕃物事,我上下打点,难道不要财帛的么?这笔账你等饵药贱民如何懂得?”
孟芦之言激起了群怒,党项人纷纷咒骂,场面再度混乱。
乞梅转身拿手压了半天,才止住众人,对孟芦道:“孟主事,其实我们也不要多,只求你按五年前的药价收药即可。”
孟芦瞪大了眼睛道:“什么?什么?什么?五年前的药价?你当我孟芦是傻子么?”
乞梅道:“孟主事,你别当我等愚昧,不知你做的深恶勾当。五年前,兰州有十家药肆收冰蚕,孟余堂来后,第一年就以高价将那一年采摘的冰蚕一扫而空,此后两年更是逐年抬高收购冰蚕的价格,那十家药肆或是无货可卖,或是搬去别处卖别的货去了……”
孟芦怪眼一翻道:“我高价收药,你们又不满意了?”
乞梅道:“你这高价只维持了三年,十家药肆关门之后,整个金城只有一家做冰蚕生意,孟余堂便凶相毕露,这些年来收购价格逐年走低,今年柜上的开价更是不到五年前的一半。”
孟芦道:“乞梅,你七拉八扯的,说这么多没用的做甚?你既嫌价贱,完全可以不卖给孟余堂么?”
江朔心中也道:孟余堂又不是官府,既然收购价格不合适,那不卖就是了,围着孟芦,硬要叫他高价买了去,似乎也不妥。
乞梅却怒道:“孟主事,少在这里卖乖,如今金城只有孟余堂一家收冰蚕,我们不卖孟余堂却卖给谁去?”
江朔悄声问独孤湘:“湘儿,这冰蚕是个什么东西?”
独孤湘道:“嘿嘿,说道着冰蚕可是十分神奇。冰蚕在冬日风雪之中,乃为虫,其形如蚕,到了夏季,却不知为什么,僵死如枯草,因此又叫‘冬虫夏草’,冰蚕为河曲所独有,只能夏季为草之时才能采摘,若采摘不及时,到了冬天就变成虫跑啦!”
其实冰蚕是菌丝寄生于虫身,一旦夏日成“草”,那冬季便再也变不回“虫”了,自然也没有变虫逃跑一说。
江朔皱眉道:“这又是虫又是草的,竟然也有人敢吃么?”
独孤湘嗤道:“听我爷爷说,这冰蚕生于冬、成于夏、出于秋,按其阴阳之理,乃补肾助阳的神药,此药在长安卖得极贵,饶是贵如黄金,每到初秋上市之际,都被达官显贵一抢而空。”
江朔皱眉道:“补肾?练足少阴肾经之炁不就好了?吃这怪东西做什么?这助阳又是何意?难道长安的达官显贵都练炎阳内力吗?”
独孤湘红着脸道:“这我可不知道……”
江朔心想,你不知道却脸红什么?
二人胡聊的同时,孟芦却对乞梅道:“卖你又嫌贱,不卖又不肯,这可不是自相矛盾么?总不能好处都让你党项羌人占了吧?”
江朔握紧拳头道:“这孟主事可太过分了。”
独孤湘道:“朔哥,我倒有个釜底抽薪的法子,可以整治整治他,只是……”
江朔问道:“只是什么?”
独孤湘道:“如全行俭真的带着叶家妹子寓居于此,我们拆了孟主事的台,你的清杳妹子怕要被赶出来……”
江朔敲着额头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节,这确是一件麻烦事……”
这时却听一老人的声音道:“后院里里外外都查了,漕帮和全行俭一行人都不在此处。”
朔湘二人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原来是墙上有一高窗,独孤问正在窗后扒着窗栅对他二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