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就是书契,秦汉时借贷契约称“判书”,买卖契约称“下手书”,原是在一片竹简上书写后,一剖两爿,买卖双方各持一半,合在一起比对便可判断真假
后来则是在两片木牍上书写相同的内容,再合在一起,魏晋时更增加了“画指头”,就是买卖双方在契约上自己名字的下方,亲手画上自己一根手指长度的线段,并画出指尖、指节的位置,作为凭据。
随着纸张的推广,木牍为纸张所替代,东晋的契约被称为“文券”,十六国时,人们会将书契两札合在一起写上一个“同”字,是为“合同”。
唐代人又把契约叫成了“市券”,采用官府统一规定格式和文字,孟芦与拓跋乞梅所立“合同”便是收购西海党项羌人采挖冰蚕的书契。
独孤湘和江朔坐得高,对于双方立约自然看得清清楚楚,问江朔道:“我听说订合同,要将两份文书和在一起,写上一个‘同’,以防作伪,怎么看执笔写了两份书契就交予二人,并没有写‘同’字呢?”
江朔笑道:“你说的那是前朝旧事了,其实写一个‘同’字很容易造假,只需要照着描一下即可,你看现在的合同书契,上面都要盖印、画押,还有保人,一会儿还要送到府衙去照验盖官印,如何做得了伪?不过呀,‘同’字还是要写的,不过是作为花押罢了。”
独孤湘道:“原来如此,看来我耶耶说多读书,也没甚用,还是像朔哥你这样见多识广才好。”
这时听到有人在壁后轻轻地弹木板,独孤湘这才想起耶耶葛如亮就在背后药铺大堂之中,不禁吐吐舌头。
江朔却问道:“湘儿,我倒要问你,你怎么知道祭出朝贡这一招,孟芦就会就范?要我说朝贡给圣人之物,人人都知道定是好的,不是应该更好卖么?”
独孤湘道:“我也是猜测,冰蚕每年只能采挖这么一点,都朝贡给了圣人,孟芦可就没货可卖了,冰蚕珍贵,多是先订后卖的,长安城内的大户人家怕是早已订了多年的货,到时候孟芦交不出货,那些个勋贵可不来管什么朝贡不朝贡的,孟芦如何吃罪得起?”
江朔不解地问:“照你这么说,也不用说朝贡不朝贡的,只要党项羌人抵死了不卖,孟芦总是要屈服的。”
独孤湘摇头道:“我估摸着孟芦肯定有存货,拖个二三年不在话下,党项羌人却能挨几年的饿,受几年的冻么?一旦朝贡就大不一样了,意味着孟芦再拿不到货了,你说他急也不急?”
江朔恍然大悟,赞道:“湘儿,还是你鬼灵精,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能想到这么好的主意。”
独孤湘道:“我也是听故事听来的,静乐姊姊曾和我说,原本蜀中也有荔枝,商人将荔枝种在盆中,整株运到长安贩卖,售价极高,但自从圣人命以八百里加急送鲜荔枝进京,专供杨妃享用之后,长安城内便再没有荔枝卖了。”
独孤湘所说的“静乐姊姊”便是她那个嫁给李怀秀做王妃,后来被奚王李延宠所杀的独孤家的族姐,静乐是李唐皇室信成公主与独孤明之女,自幼生在长安城中,独孤湘和她在范阳城中曾盘桓过多日,听她说了不少长安城中的奇闻逸事。
江朔点头道:“原来如此,僭越之罪可是杀头的大罪。”
其实朝贡的东西种类繁多,并非一旦朝贡,其他贵胄就不能再享用了,其实是孟芦对长安的买家说冰蚕得自于吐蕃腹地,乃后贿吐蕃官员私贩而来,故此可以卖到极高的价格,若庆州的党项羌人竟然向圣人朝贡,那就说明冰蚕来自两国交界之地,孟芦撒下的谎可就要被戳穿了,如此一来孟余堂才叫在两京再难立足了。
孟芦和拓跋乞梅定好合同书契,正要吩咐手下送去金城郡府衙照验,却听一人喊道:“且慢!”
他身后的房门被推开,走出一人,此人生的极胖,身上穿绸裹缎,佩金戴玉,显得颇为富贵,面色却十分黝黑,两腮更是透着一抹红色,仿佛抹了腮红一样。
江朔和独孤湘一怔,江朔失声轻呼道:“马老肥?”
来人正是吐蕃人马祥仲巴杰,程千里因其名字矫舌拗口,因此以“马老肥”代之。
古辛上师的两名弟子马祥仲巴杰和铁刃悉诺罗都在吐蕃为官,古辛上师曾告诉江朔,因为大唐准备再度攻打石堡城,因此二人急急回吐蕃去了,而古辛上师则借口拜神湖神崖,与空空儿在陇山伏羲神崖相会。
江朔见只有马祥仲巴杰一人,料想铁刃悉诺罗作为领兵大将已先回石堡城了,马祥仲巴杰却不知为何,藏在这金城孟余堂中。
独孤湘却心如明镜一般,对照前情,立刻想明白了,对江朔道:“孟芦欺压西海党项羌人,应该是这吐蕃人马老肥在搞鬼!我们以为孟芦只是利欲熏心,没想到他还和外族联手,迫害亲唐的党项羌人。”
江朔道:“孟芦原本想两头得利,却被拓跋朝光唬得立采买了合同,马老肥自然不满意,这才亲自现身,湘儿,我们可不能让吐蕃人在我大唐的地方撒泼!”
说着江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