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问道:“这位李都督是哪里的都督?”
李珠儿道:“李宓本是姚州都督,据说他与阁逻凤私交甚笃,南人亦畏服李宓,不过后来圣人听信杨国忠之言,用鲜于仲通为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又以张虔陀为姚州都督,李都督并非杨党,遭到排挤,早就赋闲在家了。”
那叫“李宓”的老人捻须笑道:“嘿,没想到还有人认得老夫。”
孙校尉这时也顾不得李珠儿叫他坐着了,起身叉手道:“小人孙仲,李都督在姚州任上时,小的便在亲兵营中听用。”
李宓斜睨孙仲一眼,冷笑道:“老夫亲兵营中可没有孬种。”
孙仲此前表现得欺软怕硬,没皮没脸,没想到听了李宓这番话却忽然红了眼眶,他单膝跪地,道:“非是孙仲等贪生怕死,实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啊,若得为明公效力,不论陷阵还是先登,死不旋踵!”
余人亦高喊道:“我等皆不畏死,只怕死的冤枉,我们并非逃兵,而是无将帅统领,不得不退啊!”
李宓道:“好,如今我蒙朝廷征召,复起为剑南留后,尔等敢随我去雅州去打吐蕃人么?”
孙仲喊道:“如何不敢!我孙仲愿为都督驱策,杀敌守疆,虽死不辞。”
唐军士卒也跟着高喊,方才还如盗寇般的游兵散勇,此刻一齐振臂高呼,颇有大唐强兵风范。江朔也觉热血沸腾,起身道:“既如此,我也随李都督同去雅州。”
李宓笑着睃了他一眼道:“哟,这位年轻世侄又是何人呐?”
李珠儿道:“李都督莫欺年少,这位是江湖盟主,天下漕帮帮主,江朔江溯之是也。”
李宓捋须道:“漕帮?没听说过,江湖盟倒是略有耳闻,不过是些江洋大盗,这也值得夸耀么?”
李珠儿秀眉一挑就要动怒,江朔忙拦住他道:“李都督教训的是,名号不过是虚名而已,我只是草头百姓,听诸位所言,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李宓一挥手打断他道:“行军打仗岂是儿戏?两军对阵更非游侠所能比,江少主,老夫劝你还是早早远离是非之地,回中原去接着做你的帮主、盟主吧。”
他故意将“江少主”一字一顿地读来,显然有嘲讽之意。
不等李珠儿发作,忽听酒肆外有个声音问道:“店中可是李宓李都督?”
说话之人的口音十分古怪,他在酒肆围墙之外,虽未见其人,江朔却觉得有几分熟悉,他记忆力极好,却想不起来哪里听过这人的声音。
李宓朗声道:“正是李某在此,阁下何人,何不现身一见?”
只听墙外发出“嘿嘿”两声冷笑,便没了下文,众人正自奇怪之际,忽然听轻越的铃声,紧接着就听到“嘁嘁碴碴”的细碎声响,只见围墙上多了一条金色的细浪,细浪很快翻过夯土矮墙,众人才看清原来是一只只黑足金背的蝎子!
蝎子很快翻过了土墙,向堂屋爬来,细碎之声越来越密,越来越响,还不断有蝎子在翻越土墙,千千万万条腿在土墙上划过,振得黄土扑簌簌地落下。
江朔这才想起为何对那人的声音感到熟悉又不知是谁,他此前听此人说话都是吐蕃语,从未听他说过汉话,话语虽不相同,但语气、语调却是一模一样,因此江朔会有熟悉之感。
来者正是吐蕃苯教土宗上师夏扎!这千千万万的金背巨蝎也只有他能驱策。
江朔忙喊道:“大家快退,黄金蝎有巨毒!”
其实不消他提醒,众人见了那些蝎子都不禁头皮发麻,汗毛直竖,只是不知该如何应对,巨蝎从四面八方围来,却往哪里退?
李宓道:“毒虫畏火,快拆木器做火把驱虫!”
老都督说话自有威严,唐军立刻拆门窗、摔桌榻,做成火炬急切间却难以点燃,李珠儿取来一坛酒浇在其上,立刻遇火便燃。唐军一声欢呼,纷纷打掉酒坛上的封泥,用以点燃火炬。
孙仲更是直接将几张桌案砸碎,堆在堂外,泼上酒水,燃起一座火墙,挡在蝎子的行进路径之上,蝎子果然畏火,纷纷绕过火堆,唐军以手中火炬燎之,火炬到处蝎子立刻化作一团火球。
但蝎子数量实在太多,难免有漏网之鱼,唐军边燎边退,仍有人不慎被毒蝎子蛰到,被蛰之人立刻倒地,脸色发黑,口吐白沫,眼看死多生少,众人见这黄金蝎之毒如此猛烈,也不禁心中害怕,好在唐军互相配合颇有默契,互相援护,才勉强用火炬挡住了蝎潮。
江朔一挟李宓道:“大家快上房梁!尚可稍避!”
李宓刚想挣扎,忽觉耳畔生风,脚下腾云驾雾一般,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飞到了屋梁之上,事发突然,他在梁上一晃,险些从上面跌落,幸得江朔伸手相扶才站稳身形。
江朔道一声“小心”,又跳下梁去,只见江朔和李珠儿上上下下,不一会功夫就把所有唐军将士都拉到了房梁之上,屋梁距地不下一丈,而江朔和李珠儿居然上下自如,仿佛只有几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