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强忍住笑,假模假式地对罗罗道:“既称我为神使,怎的还对我有所隐瞒?”
罗罗伏在地上扬起头,傻笑道:“神使何出此言?神使但有所问,小女子便知无不言。”
江朔道:“有一件事,你一开始就没说实话。”
罗罗立起身子,佯作惊奇道:“什么事?”
江朔一指向润客道:“此人根本不是向润客!他故意说话颠三倒四,但其实思虑深严,行事缜密,真的向润客绝对没有此等智谋。”
蜷缩在一旁的向润客这时也立起身子,一撅胡子一瞪眼睛道:“老子就是向润客,你怎说我不是向润客?”
江朔笑道:“你既是向润客,这一对雷击木短棒且舞来我看看。”
向润客一跃而起道:“好!”
他从背后抽出一对雷击木,凭空相击,果然发出一道闷雷似的声响,一众东瀛人吓了一跳,都不自禁地缩到桌案后面,江朔却面不改色,气定神闲地看着向润客,拿眼睛一瞥,示意他继续。
不料向润客胡乱比划了两下,便将一对雷击木往地上一扔,朗声笑道:“这一对棒子长不长短不短,鼓槌不像鼓槌,擀面杖不像擀面杖,我确实用不来。”
此言一出晁衡等一众东瀛人都吃了一惊,他们虽都不认得向润客,但听他和江朔对话,想必二人是相熟识的,若他不是向润客,江朔何以一开始却认错了面目。
只见那“向润客”双手扯住自己两颊的
面皮,向上一拉,竟然将自己的面皮撕了下来!
东瀛人吓得捂眼,却从指缝间看到向润客撕下这层脸皮,里面竟还有一层脸皮,这层脸皮却生得面如冠玉,白皙俊美。
“向润客”变了一副嗓子道:“溯之,一别经年,一向可好啊?”
江朔见了他的真实面目,却也吃了一惊,喜道:“空空儿,没想到竟然是你!”
此人正是空空儿,空空儿号称“妙手空空”,最善易容之术,李珠儿的易容术也是他所授,他此刻以真面目示人,对江朔笑道:“溯之,你是什么时候察觉我不是向润客的?”
江朔道:“我先前制住你的时候,但觉这向润客的武艺忒也的不济了,且一点都不反抗似乎不是老向的做派,想来你是佯装被我制住,后来这位姊姊给你饮什么能解封经脉的酒怕也是信口胡驺的吧?其实是你自己冲破了被封的穴道。”
空空儿自顾自道:“哦,原来这么早就露出了马脚。”
罗罗笑道:“是哩,给他喝的不过是寻常米酒,世上若有喝了就能解穴的酒,谁还勤苦练功呢。”
江朔接着说道:“后来那一下翻滚躲闪的招数更是似拙实巧,高出向润客多矣,我便更加确定眼前的绝不是向润客了,却没料到是空空儿你。”
空空儿哈哈大笑,坐回桌案边,道:“你现在江湖阅历已深,不再是原来那个懵懂好骗的少年了。”
江朔不好意思地笑笑
,道:“空空儿,你这制作人皮面具的功夫也是大进啊……”
空空儿和李珠儿所用的人皮面具此前总是有些蜡黄,表情也僵硬,今日看那向润客的面具肤色如常,表情亦十分生动,直可称得上惟妙惟肖,江朔忽然心中一阵恐惧,道:“空空儿,你莫不是真撕了向润客的脸皮?”
空空儿忙摇手笑道:“怎么可能,就算我下得去手,把那臭贼的脸皮贴在自己脸上,我也是不愿意的,其实是南诏水土与北地不同,做出来的面具与人皮更为接近,且此地无寒冬之月,面具经年使用也不会变得僵硬。
江朔这才放心,他的眼睛扫过罗罗,心中一颤,问道:“你莫不是……”
空空儿打断他道:“不是!不是!罗罗就是罗罗!”对罗罗招手道:“快过来坐,这位就是我常和你提起的少年英雄,江湖少主,江朔江溯之。”
罗罗挨着空空儿坐下,笑道:“我确也乔装打扮了一番,却不是你心中想的那个人。”
罗罗此刻的嗓音也不再粗粝,清越婉转得多,她取出一块帕子,在脸上一抹,却原来也是个白净面皮,容貌秀丽的女子,并非皮肤黝黑的村妇。
江朔心事被她说破登时脸红,一众东瀛人却心想,江少主见了漂亮女子便脸红,实在是太不济了,却不知江朔脸红并非因为见罗罗美貌,倒是他们自己一个个神荡心驰的模样才叫失礼。罗罗拿眼睃
了一眼,东瀛人才一个个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她对江朔道:“并非有意欺瞒,只是我进门时,见到空空儿戴了向润客的面具,还道是遇见了对头,这才乔装一番,又用毒蛊对付各位,没想到空空儿只是在和诸位开玩笑,实在是对不住啊,见谅,见谅。”
说着她向众东瀛人抱拳作揖,众人皆躬身说“无妨无妨”,心中暗骂,你们开开玩笑,我等却差点就被毒死了。
江朔问罗罗道:“那姐姐,你究竟是何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