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汲道:“这不是循高仙芝故事么?早知如此何必杀了高封二人呢?”
裴旻道:“不管怎么说,潼关的战事算是稳定住了,安庆绪引大军攻过一次关,被哥舒翰击退了,目下叛军只留崔乾佑的先锋营在陕郡,主力部队已退回雒阳,开春前应该是不会再进攻了。”
柳汲道:“相持不战有利于唐军,不过此刻西域也是大雪封路,西军军马无法开拔,就算叛军开春后再进攻,西军也没这么快赶回来。”
裴旻道:“这或许就是安禄山选在冬月起兵的原因,一则范阳军善于在冰天雪地中作战,二则,关中四塞之地,寒冬犹如听命于安禄山的千军万马阻隔了各地的援军。”
柳汲叹道:“如此说来,此刻我们去长安也不是好时机。”
裴旻点头道:“不如留在此处安心过冬吧,朝中正在酝酿大变化。安禄山起兵是以诛杀杨国忠为国除奸为名,群臣中有人想劝哥舒翰趁着拥兵二十万,上表请圣人杀国忠以谢天下。”
柳汲道:“若真能如此,实乃国之大幸。”
裴旻道:“不仅于国有利,于南诏也有益处,攻伐南诏全是杨国忠的主意,若他一死,南诏想要重归大唐就方便得多了。”
李珠儿在阴影中冷冷地道:“现在大匠知道,巨子把南诏使团数十人关起来,是为了你们好吧?”
柳汲对裴旻道:“就算如此,也不用把我们骗入城再用强?”
李珠儿仍是用冰冷的口气道:“如此长的故事,大匠有耐心听完么?”
柳汲哈哈大笑道:“说得不错,不过裴将军你们隐门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很难让人不怀疑你是另有所图。”
裴旻笑道:“不瞒大匠,旻却是另有所图,只是现在还不是说破的时候……不过请大匠放心,绝不是不利于南诏和大匠的计划。”
柳汲双目下视,不置可否,堂屋内陷入了难得的沉默。
裴旻忽然振袖道:“溯之,听了这么久,可以进来一叙了吧?”
江朔一惊,他原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想到裴旻非但知道有人在外面偷看,还知道是他。
江朔正在犹豫是不是要现身,忽觉背后一股内力涌来,竟然有人在背后推他!这一下江朔猝不及防,他此前双手按在墙壁上,被那人一推内力自生,“喀啦”一声,将砖墙推倒,露出一人大的一个窟窿。
江朔顾不上尴尬,转头去看,果然背后站着空空儿,空空儿此刻穿回了一身白袍,双手拢在袖中,对江朔扬了扬下巴,又眨了眨眼睛。
若两人面对面交锋,无论比试内力、剑法还是轻功,江朔均已不在空空儿之下,但空空儿的轻功奇诡,来去无踪,却还是常常出乎江朔的意料之外。
却听罗罗惊喜地喊道:“空空儿,这么多日子你去哪里了?”
罗罗不善作伪,这一句话里全无意外与惊喜的语气,江朔早就怀疑罗罗和空空儿一直有联系,否则以她的脾气定然要生气于空空儿的不辞而别,罗罗行了这一路却刻意回避空空儿,似乎这人从来没出现过一样,此刻听她说话的口气,江朔立时确定了空空儿确实一直就在他们左右。
江朔看了一眼空空儿,没有多言,转身跨过碎在地上的砖头,向裴旻、柳汲分别行礼,此刻李珠儿也已经走出阴影,立在裴旻身后了,二人对视一眼,均没有开口。
裴旻对江朔笑道:“溯之,每次见到你都愈发的英挺,年轻真好啊,一日赛过一日的茁壮,不似我等老朽,一日日的衰老,一年不如一年咯。”
他说得十分真诚,江朔见裴旻确如他自己所说,白发多了不少,看起来越发的苍老了,江朔感到心中一阵心酸,并未出言讥讽,而是叉手捧心默不作声。
裴旻道:“两年前你在东海遇险,都说你凶多吉少,我却知道你一定会逢凶化吉的,谁叫你是天下最为福泽深厚之人呢?”
果然裴旻知道江朔陪鉴真出海之事,隐门的势力盘根错节,那日海上这么多船,这么多人,有人泄密也不为怪,只是江朔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裴旻对他如此关注,所为何来?
裴旻似乎知道江朔心中所想,道:“溯之,我知道你心中疑惑,不过今日不是说这些时候,相信我,现在一切都在走向我终点,再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告诉你我真正的所图。”
江朔心头一跳,值此国家危难之际,裴旻居然还有自己的盘算,他记得裴旻曾说过安禄山反比不反好,如今安禄山真的反了,兵锋如此之胜,不知道裴旻作何感想?
但裴旻既然说现在还不是时候,江朔知道追问也是无用,便也不问。
然而他不说话,裴旻却要对他说话,裴旻微微一笑,问道:“溯之,如今燕军主力占据东都,你作何感想?”
江朔道:“杨国忠虽然可恶,但也不是造反的理由,安贼为了一己之私,而使中原板荡,民有倒悬之苦,可说是罪魁祸首,我愿孤身闯营,去东都刺杀此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