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一起,轻轻地诉说一句。
【“……没有啊,”他说,“那种东西。”】
由不得人不去在意。
可想而知,他风雨无阻勤勤恳恳的接送之举在排球社内部引起了轩然大波,乌野的训练量本就高于平均水平,一来一回更是挤占了大多的个人时间。以至于泽村都欣慰地拍着他的肩恭喜他终于春心萌动,对清水一见钟情的两个后辈更是把他拉进了同一阵营,每天变着法地传递小道消息,唯有黑川看他的目光意味深长,除了笑脸依然灿烂过度,眼神却在柔和中日渐安静。
菅原有些狼狈,要说排球社里他不擅长应付谁那黑川弘树必然高居榜首,谁让对方坚持在一众体育笨蛋中做一颗披上重重外衣的洋葱,不知道剥到内心时是否也会流泪。也许有过经历的人都表里不一,就像传闻中的青木风见大多安静,无声无息得像一滴水,沉默寡言似乎已经融入骨血,但若要菅原去回忆,他记得的永远是自行车后座上拉住他衣角的手,夜色中和同伴交谈的背影,面对乌养时振振有词的态度,以及最后与大地平行的脊背。
“那也是个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人。”黑川道。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加主语,但对于菅原来说理解起来毫不费力,句子中的也字用得精髓,引着人不由自主地接下去:“和前辈一样吗?”话出口了才觉得不妥,菅原急急忙忙地扯出一张笑脸以和缓气氛,哪想到黑川看也不看,轻轻松松地放下把玩许久的水杯,从地面站起来,捞起一个滚到脚边的球。
“菅原你啊,”他意有所指,“就是想得太多了。”
对话虎头蛇尾地终止,黑川的背影很快融入练习的人群,他一贯如此毫无破绽,天塌下来也一肩扛起的云淡风轻。若说人的承受能力有深有浅,那黑川弘树大约是传说中的马里亚纳海沟级,菅原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一整个太平洋的海水倾倒进去,一路上涨的水平面是重重叠叠的压力。
又或者,有人早已生活在海底。
乌野的标准社活时间是到五点钟,体育会系可稍微放宽到一个小时后,但以青木风见的标准看这和只热了个身没什么区别,上任第一天就找监督商量来了体育馆钥匙,一口气将结束时间延长到七点半。也亏得排球部早就经受过乌养的摧残,社活结束时虽然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尸体,到底没人出声抱怨,而是省下力气去帮清水收拾场馆。他们似乎习惯了同进同出,训练结束后一起走过校门口到车站前的一小段路,据说惯例起源于清水入部,一帮血气方刚的运动少年打着护送经理走夜路的旗号齐压马路,结果竟然发展成不成文的传统,直到清水搬家到每天上下学不超过五分钟的地方也没更改过来,反而有了继续发扬光大的趋势。
青木就是这被迫发扬光大的一员,作为手续齐全的挂名社员,她不得不抱着个笔记本跟在大部队身后晃到教学楼门口。初秋的七点已经染上夜色,冷白的灯光洒在鞋柜顶上,她听着几排之外的部员吵吵嚷嚷,心知也不会有几个人特意换回制服鞋再离开,相比之下她收拾的时间注定显长,只得暗中加快手脚。钥匙在锁孔里扭过半圈,她正欲抬手,目光却凝在鞋柜内部。
“怎么了吗?”
许是她这一角沉寂得太久,身后传来了靠近的脚步声,青木想起要关柜门时已是来不及。菅原的五官生得秀气,陡然严肃起来也能冰凉得叫人心惊,他伸手将那个白色的信封从鞋柜中抽出来,内容物自没能封口的开合处滑落,纸条上字迹工整,似乎完全没有遮掩之意。
【——我们唯一能逃避的,就是逃避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