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爷爷老家是哪里的呀?” 主持小胡开始循循善诱。 ——“我爷爷的爷爷那一辈,从老家张家口,搬到了北京南城。先是给人当伙计帮工,逐渐积攒家业,到爷爷那一代,家里在南城街上租了一间铺子,卖口蘑等特产干货,爷爷是家里老三,上面一个大哥、一个二姐。” ——“那日子应该算小康吧?” ——“应该还算安稳,爷爷说他小时候,等到大哥读书放学,有时会带他去戏园子看戏,买糖画吃。” ——“是为什么离开北京的呢?” ——“战乱,先是街面上的铺子被散兵勒索了一遍,然后市面越来越乱,于是就不敢开门了,家里没有了营生,爷爷的父母就商量着,让长子先带孩子们南下去投奔熟人,老两口留守。要是还能做生意,过段时间再回来,要是不能呢,就把铺子转手,把能变卖的家当都变卖了,打算在没有战乱的地方,重新安家。” ——Alina在小胡的示意下,开始慢慢叙述爷爷的逃难之路。 当下时局还没有完全崩坏,爷爷的大哥,带着自己媳妇、弟弟,还有愿意南下的伙计们,收拾了细软包袱,从京杭大运河一路坐船南下。 路程虽然漫长,但是相对安全,他还能有时间,辅导弟弟读书识字,我爷爷说他记忆中的启蒙课堂,就是在摇摇晃晃的运河甲板上。在白天光线不错的日子里,哥哥教他念书,嫂子随手做点针线,他最初根本没有离家逃难的念头,以为只是暂时见不到父母的一趟远游罢了。 那时候,他人小脾气倔,不肯背什么百家姓千字文,就想着要把沿途的见闻记下来给父母看,于是缠着大哥,要学写信。大哥被他缠的没办法,真的拿了信纸开始教他识字。 “父母安,展信悦,儿安好” 这九个字,他念叨了大半个航程。 郭京墨也很久没有拿过纸笔写信了,“Lina小姐姐,展信好!” 七个词语,想了足足5分钟才落笔。倒不是他语文水平太低,现在两人的关系,朋友已满、恋人未及,写近了肉麻、写疏远了亏得慌。 不对,要是用英文习惯书写的话,那么抬头来个Dear Lina就不过分了,删了重写!而且英文信件,她读起来才没有阻碍吧。真是的,什么脑子,被鼓风机给吹傻了。 周家在老上海的苏州河边下了航船,那种被城市污水重度污染的河道臭味,到现在还留存在周爷爷的记忆里。 他们暂时委身于老旧的弄堂阁楼之上,大哥大嫂忙于安家生计,稚龄的周爷爷留守屋内,失去了读书上学、左邻右舍撒欢的居住条件。小小男孩只能闷闷的趴在阁楼上,望着弄堂口的小朋友们玩闹,唱着听不懂的南方童谣。 好在大城市里通讯方便多了,大哥和留守的父母恢复了联系,得知已经转手了铺子,又说服姐姐嫁去的亲家,正打算一起结伴南下。随着电报还送来了汇票,约定好了,去亲家在苏州的远亲处团聚。 于是周爷爷又坐着小船出发了,这一次来到江南水乡的繁华小镇上。他们租了一个小院,安定了下来,等候团圆的时刻。 这一等,就是三年,现在回首,除了大哥和大嫂越发的焦灼,周爷爷是天真而快乐的,他没有察觉三个月路程与三年守候之间的差别,只知道兄嫂顶着门户,他只要每日上半天的学堂,就可以玩耍半天,然后到了夜里,再缠着大哥讲一讲父母和姐姐的路途,又停靠在了地图上的哪一处。 转换了下笔思路之后,郭京墨手速如飞,用英文描述着剧组现在驻扎的位置,就在大西北广阔无垠的原始地貌当中。此处的地理风貌,可与北美著名的沙漠峡谷腹地媲美,每一粒沙土,都经历过千万风霜的洗礼。 他在南加州读书的时候,也和同学一起去过沙漠峡谷拍摄,学习在极端自然环境下的拍摄技巧,当然也未来完成自己的练习作品。现在真的参与了一个电影项目,也来到了类似的环境中实拍,感触还是颇多的。 许臻这样早有成名作的大导演,每一幕想要拍摄到的呈现效果,早就印刻在他的脑海中了,全剧组就是按部就班的还原电影需要的画面,毫厘都不能更改,只接受更好、不接受妥协。所以跟在他的导演组里,受益良多。 不知不觉,郭京墨向信纸另一端的Alina,絮叨了自己的导演梦想,未来想要拍摄的故事,和期许实现的职业理想。 满篇诗语画语,藏着一句寄问,如果我能走到的未来足够美好,能不能邀请你驻足同行? 战火汹涌、局势恶化,踌躇再三之后,大哥还是决定带着小家,跟着乡邻继续远行。这次南下,他们一口气走到了陆地的尽头,周爷爷也随着兄嫂到了港府。这里暂时没有穷凶极恶的追兵,但是随着战事的进行,时有敌机轰炸骚扰。 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