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霄道君一僵,也装不下去伤心了。
他微微侧过头,难以接话。
与百年前时,一旦答不上她话,便将脸微微别过去的姿态,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祝黛灵却没有收敛,故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语带笑意和感动:“我实在高兴得很,师尊这样信我。而且旁人都认不出我了,师尊却还是能一见面便认出来。”
衍霄道君的呼吸略略一乱,却没有挣开祝黛灵的手。
百年时光应当会模糊大部分的细节才对。
但他还是记得她曾将手腕凑到他跟前,说,道君记住这个味道,一闻见,便知道是我了。
他记住了那句话。
也记住了……味道。
祝黛灵突然撒开他的手,道:“因而无论旁人怎么说,师尊在我心中,却是有胜过万千人的慧眼。师尊永远是我的师尊。”
衍霄道君胸口蔓开一丝欣悦,但紧跟着被后半句话压碎。
他不自然地转了转手腕,哑声道:“嗯,好。”
他将茶水送到唇边,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化作一线,直流入脏腑间,压下了胸口怪异的窒痛。
等放下茶盏,他接下来的话语就顺畅多了:“李韶容住在奇玉峰,我与你一同前去料理此事。”
祝黛灵笑道:“有师尊撑腰固然是好,但我将来总是要独当一面的。不如借此机会,好好磨砺一番。”
“你是想……”
“且容我试试,能不能独自收拾了她。”
衍霄道君垂下眼:“好。”
祝黛灵这才带上了一丝撒娇味道:“师尊,这些日子我着实受了不少惊吓,便先行歇息了。”
衍霄道君还是应“好”。
祝黛灵熟门熟路地回到了她从前住的内室,将门一扣,才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她师尊的心思都不写在脸上,是真难挖个清楚明白。
无妨,还可从别的地方来验证,她在百年前所做的一切,究竟有没有影响到如今的时间线。
在祝黛灵看不见的地方,衍霄道君调转反向,朝内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尽管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不知道百年前的自己,若站在这里,是否会有无穷的不甘。
明明终于再次得见。
却成了界限分明的师徒。
百年前的他,是否会憎恶他这一刻的克制。
天光渐渐淡去。
夜色深了。
衍霄道君动身缓缓走近内室,他屈指掐诀。
刹那间,整个铸云峰都仿佛被冻住了,万籁俱寂。
他将门推开,走进去。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胸腔内反复碰撞,一声比一声更剧烈。
他是看不见她的。
但那难以压制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整个撕裂。
最终他在祝黛灵身边蹲了下来,取下蒙在眼睛上的布条,就如先前一样。
他小心翼翼地绑住了祝黛灵的手,再绑住自己的。
然后轻轻拉扯了下。
布条另一端传递来的拉扯感,让他重新变得平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