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厚厚一摞账本被送到悦兰苑,柳沐倾已经喂好了鸟雀。
她净了手,对送来账本的朱妈妈道:“朱妈妈,你便在一旁守着,我若有何疑问,也能及时问你。”
朱妈妈立刻规规矩矩站好,起初她还有些担忧,怕少夫人真能从账目中瞧出什么不对,可见她一页页地翻过去,竟无半刻停留,顿时放下心来。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柳沐倾将手中的账本合上,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些账目实在繁琐,我一时也看不明白,还是劳烦朱妈妈将各铺子近三年来每月盈亏算清楚,写一份明细交给我吧。”
朱妈妈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些抱怨,既然根本看不懂,又何必让她白白站了这么久?
不过虽心中抱怨,但这份明细朱妈妈倒是写得十分利落。
这些都是夫人先前交代好的,自是没什么难处。
等朱妈妈落了笔,柳沐倾又道:“劳烦朱妈妈在这纸上签下名姓,再按个手印。”
一听这话,朱妈妈一颗心顿时往上提了提:“少夫人这是何意?老奴自入府已有二十余年,府上铺子的账目一直是老奴在打理,从未出过差错,便是夫人……也未曾怀疑过老奴。”
“朱妈妈想什么呢?”柳沐倾淡淡一笑,“这明细既是出自朱妈妈之手,自该留下名姓才算完整。况且朱妈妈也说了,你这些年来从未出错,故而这明细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既没有问题,朱妈妈何以不敢按下手印?”
朱妈妈心头仍有些迟疑,但随即想到少夫人虽入府三年有余,却一直缩在自己院子中嫌少出门,更是不曾接触过侯府中馈,想来根本不懂这些庶务。
加之夫人先前特地提点过,万不可做出引起少妇人怀疑之事。
思及此处,朱妈妈这才收起心中疑虑,老老实实签了字,又按下了手印。
柳沐倾看了看那鲜红的手印,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认真看向纸上未干的墨迹。
只是越往下看,她的眉头却是皱得越深:“怎地侯府这十多间铺子全都是亏空的,竟无一家是在盈利?”
朱妈妈重重叹了口气,依旧是按照夫人先前交代的细致答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侯府的铺子虽多,但要么地段不好,要么便是营生选错了,总之铺子个个都在亏空。”
“这可如何是好?”柳沐倾愁得眉头紧锁,随即噌地一下站起身来,“不行,这等大事我实在做不得主,我这便去见夫人,请夫人定夺。”
说罢,柳沐倾拿着那张明细就要出门。
朱妈妈见状忙拦在身前,苦口婆心地劝道:“少夫人方才也瞧见了,夫人身子正不适,恐怕不宜打搅。况且夫人既已将府上中馈交予少夫人搭理,少夫人自是能做主的。”
柳沐倾却根本不理她,一股脑便冲向了松涛苑。
一进松涛苑的大门,柳沐倾立刻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母亲,不好了!母亲不好了!”
陈氏方才听闻柳沐倾竟是直接将沈妈妈送了官,正气恼着,此时又听到她这大呼小叫的喊声,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怎么她就不好了?她这不是好端端的在这吗?
陈氏喘了口粗气,神色十分不虞:“让她赶紧进来,少在外头丢人现眼!”
赵妈妈心领神会,刚打开门,柳沐倾便直奔榻上的陈氏而去。
陈氏厌恶地瞪了一眼柳沐倾:“你好歹也是侯府的少夫人,如此大惊小怪慌里慌张,成何体统?”
柳沐倾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母亲,并非儿媳不懂礼节,只是事关重大,儿媳不敢耽搁,这才铆足了劲赶在第一时间跑来告知母亲,还请母亲定夺。”
陈氏一听这话,又见柳沐倾手中捏着张纸,心下顿时了然。
柳沐倾到底还是年轻,纵然方才在自己面前如何嚣张,可眼下遇到了难事儿,不还是得向自己这个当家主母请教吗?
侯府离了她,那可是要散架的。
陈氏心中这般想着,面上都忍不住露出几分倨傲之色。
“沐倾,遇到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如此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要我说,你就是太过年轻鲁莽,还得多加练习才是。”
柳沐倾头点地像拨浪鼓一般,附和道:“母亲说的极是,儿媳一定多加历练,不叫母亲失望。只是今日之事,儿媳也是第一次遇到,儿媳不敢擅作主张,还请母亲帮儿媳拿个主意。”
陈氏仰着头,嘴角轻蔑的笑意溢于言表:“你姑且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柳沐倾一本正经地答道:“母亲,后厨的两个粗使婆子打起来了,咱们应当怎么处置?”
陈氏一听,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她这般心急火燎地往自己这边跑,竟不是为了账目之事,而是因着……后厨的两个粗使婆子?
陈氏都疑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急匆匆跟进来的朱妈妈也是一愣,少夫人不是要为着铺子的亏损来请教夫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