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他们再也顾不得什么脏,什么乡下人了,一个个也连忙用水囊里的水想和一点泥巴出来。
张之儿摸着自己脸上的皮,欲哭无泪,心中虽还有些抵触抹泥巴,可更抵触毁容,于是只能在旁边等着。
正这时,张明光犹豫了一会儿,却主动往楚家人这边走了来。
“楚大夫人……”
他迟疑着喊出这一声。
谢知认出此人是张福天的长子,根本想不出来对方会找自己做什么,于是疑惑问道:“有什么事么?”
张明光慢吞吞道:“我想问问楚大夫人,我家里人晒伤了,还能直接涂泥么,会不会反倒对伤口不好?”
谢知见这人和声和气的,与其他张家人不同,并未吝啬,如实相告道:“现在他们已经晒伤的话,不能再直接涂泥了,不然只会更伤皮肤,这几日最好是用布料遮挡防晒。”
未料到家里人对她这么不客气,她还好心相告,张明光一时间面带感激:“多谢楚大夫人。”
谢知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客气。
她只是对有礼貌的人有礼貌罢了。
这边张明光回去以后,便将谢知的话告诉了家里人。
张家人一愣,赶紧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谢氏说不能往晒伤的脸上涂?”
张明光点点头:“楚大夫人说了,只要这几天用布遮着别再晒到就行,要是涂泥,会更伤皮肤。”
张家众人虽然不喜欢谢知,但听到是她说的,下意识就信了,只是忍不住发出一些抱怨声。
“那咱们不是浪费了这些水了。”
“她怎么不早些说!”
这可是珍贵的水资源啊,虽然这几天不缺水,但他们全家人路上能带的就一水囊的水,为了和泥,用了一半,本来就肉疼,这会儿知道浪费了,他们感觉身上的肉都被挖走了一大块。
张明光闷闷道:“楚大夫人也没有告知我们的义务。”
家里人每天去针对楚家和楚大夫人,人家能如实相告,已经很好了。
张家人脸色难看,但知道也是这个道理,可怎么愿意承认是自己的无知才导致浪费水呢,他们当然想找个人埋怨。
听张明光反驳他们,他们立刻找到了撒气的。
“那你不能早点去问么!”
张明光又一言不发了。
他不会抱怨人,在张家又从来不理解家里人的所作所为,只有被抱怨的份,日久天长下来,他也不爱说话了。
知道他是个闷葫芦,张家人埋怨完了把气出了,一个个才散开,不过都心照不宣地按谢知的说法照做。
张之儿感觉到太阳越来越热,也赶紧想要按谢知说的找块布遮住脸,可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麻衣,撕破了这块就得晒别的地方,于是急得团团转。
见状,张明光忙撕了几块衣裳给她:“之儿,你用哥哥的,哥哥把那些泥涂上就行。”
张之儿毫不客气接过,把脸遮好了,这下也不嫌弃什么汗臭味了,只想按着谢知说的做。
队伍这次赶路赶得格外久。
因为李二掐算着,他们应该马上就能赶到下一个补给点的村落了。
当押运犯人的官差头领,李二能精准地掐算他们赶路的时间和距离。
果不其然,到天黑时,他们就赶到了一个叫小河村的村落。
只是看着整个村子都只有黑洞洞的低矮房子,没有丁点的光亮,李二赶到补给点的兴奋就冷却了下来。
“又是一个空村!他娘的!”
罪奴们则早已麻木了,他们自打进入中原以来,十村八空,还剩两个一个只有不到十户人家,一个只有饿死的尸体,此时早已习惯了看见空荡荡的死村。
依他们说,遇到这种村子还不如在野外呢,野外好歹说不定还能碰见水坑和绿洲,在这种村子里,连根毛都没有。
话虽如此,在房子里休息总比在野外露宿的强,李二骂了一通后,就叫罪奴们暂时在村子里挨着的三个房子里安顿了下来,每边都派有几个官差看守。
不知是不是故意,楚家人被分到了李四带着的几人看守。
李四瞥见被楚家人小心翼翼放下的楚淮,嘴皮子一撇,嘟囔了句:“死瘫子。”
楚家的女人们听见,一个个面上带着火气。
谢知将楚淮放稳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而后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大嫂今晚给你做点好吃的。”
又是哄孩子似的态度。
楚淮哭笑不得。
其实早在当初他从战场上被送回京城时,就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比李四说的还难听的话,他一开始还会觉得不公,愤怒,绝望。
可后来,听得太多了,加上身体力不从心,他就已经麻木了,早已不再是从前会为了一句话就与人大动肝火甚至大打出手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