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天边才将泛起一抹鱼肚白,宫里便来人催了。
沈归薏本想借着收拾衣物的名头再跟瞿浩镧说几句体己话,但那边态度强硬,她也就此作罢,想来也不差这几句话的。
见她神色失落,瞿浩镧也心生疑惑。
不断有人往马车上搬运东西,沈归薏一袭藕粉色长裙,静静地站在门前,目光却已越过眼前的太子,投向更深远的地方。
昨夜与严淮湛短暂地相处,虽然嘴上说着要他离开,可真到了分别的时候,心底却隐隐有某种期待在发芽。
“我看皇姐你这幅模样,不像是舍不得我,倒像眷恋某些人……”瞿浩镧勾着嘴角取笑她。
沈归薏收回心绪,嗔了他一眼:“少贫!对了,你若进宫,别空着手来,要是茶馆里出了什么有趣的话本、玩意儿,我就指望你搜罗来了。”
眼前的男人将手中的折扇一收,在清晨冷冽的空气划出一道风痕。
他抬手在沈归薏的头发上揉了揉:“好,都依你。”
马车越走越远,府上的下人们都站在门口,一群人巴巴地瞧着他们在大道上愈行愈远,直至彻底看不见身影。
宫里。
估计是起了个大早,再加上分离的情绪里总带着些闷闷不乐,沈归薏觉得自己倦倦的。
她爬在柔软的床榻上。
尤嬷嬷毕恭毕敬地上前:“公主,您的物品都收拾完了,您可以清点一番,如若有落在府上的,奴婢们便差人去取。”
无非就是些换洗的衣物或者有趣的小东西,她睡意袭来,连动也不想动,便挥挥手:“不必了,想来也没什么遗落,嬷嬷也累了 ,便下去休息吧。”
尤嬷嬷见她这般,心下了然,便轻手轻脚地退出去,临走前将屋子里的屏风展开,给她点了安神的熏香。
若隐若现的安神香飘来,沈归薏的眼皮都在打架,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嬷嬷垂眼往外走时,眼角瞥见一抹黄色衣袍。
她跪下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皇帝点点头,一只手背在身后,态度倒很平和。
“公主可是回来了?”
尤西答道:“回皇上,公主刚回宫不久,现下刚准备歇息。”
皇帝点点头,食指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冰凉的触感传来。
他径直走进殿里。
昨日夜里,他处理完朝廷的事务,想过来瞧瞧自己的小女儿是否歇下,才发现她彻夜未归。
他又惊又恐,生怕人在他眼皮底子下被掳走,立刻动用探子在京城里寻找她的下落。
幸好仅仅只是和太子一同去京城与好友相见,不过探子也来言,只说是见到男主也在那府上。
皇帝内心只觉复杂,这才天没亮就差人出宫去接人回来。
他大步走进殿内,清幽的安神香在空气中弥漫,又不自觉放缓了步子。
殿内安放了屏风,他便坐在屏风外,自顾自地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杯茶水。
冰冰凉凉的,茶叶估计泡久了没有更换,味道有些发苦。
“父皇既然来了,怎么不开口叫醒我?”沈归薏的声音从屏风里传来,能听见里面窸窸窣窣,似乎是在披外衣。
皇帝开口阻止她:“你就在里面吧。本就是朕这么早下旨扰了你的清梦,现下也恐再打断你的回笼觉。”
里面的人说话声音中带着笑意:“父皇若真的‘恐’,便不会在此时过来了。”
皇帝愣了愣,才轻笑道:“你这小姑娘,年纪不大,说话倒字字诛心,就不能顺着点朕吗?”
不过这样说着,沈归薏倒是真的坐在屏风后面,没有走出来。
”你可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皇帝出言试探着询问。
沈归薏仔细想了想,认真答道:“四岁以后的记忆比较多,两三岁的零零碎碎记得一些,再往前就记不清了。”
她和兄长是如何被安置到那个偏僻的小村子,又是如何在那里扎根生存,那是很小的时候,她记不清楚了,可那时兄长已经早早有了要照顾妹妹、要生存下去的意识。
她也时常会想,那时候的哥哥,一定很辛苦吧。
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和村子里的小孩玩,被他们取笑是没爹娘的小孩,穿的也是破衣服。
她想辩驳,低下头看自己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却说不出一句话,只剩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后来阿兄被选进宫中当太监,本以为日子能够好过起来,却不曾想,阿兄竟因为无意间窥视了别人的秘密而惨遭杀害。
这段回忆太深刻了,她总是会在梦境中不断回味,有时候梦醒了,她却不愿意醒来,可哥哥的背影却是渐行渐远。
沈归薏说完,脸颊的泪水流入衣襟,锁骨的地方传来冰冷的触感。
皇帝低头喝了口茶,眼里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