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本就没什么力气,无力地悬在空中,医院里噪杂的声音仿佛离她很远,她听得不真切。
好像她被隔绝在了一片真空地带。
脑子一片空白,耳边耳鸣声嗡嗡作响。
为什么,又要留她一个人。
她的手无力垂下。
就在垂下的一瞬间,一只温热的大掌牵了过来,带着温热的暖意。
熟悉的声音透过层层噪音,传达到她的耳边:“沈医生?”
沈听晚坐在椅子上,低下的头抬起,眼神迷茫表情温吞地朝声音的源头看去。
是裴清礼。
他蹲在她面前,抬头看着她,一只手牵着她,两人交握的双手被他放在她的膝盖上。
一向从容不迫的他眉目微蹙,另一只手上是一个纸杯,里面装着热水,正不断氤氲散发着热气。
雾腾腾的蒸汽朦胧模糊了他的脸,沈听晚感受着指尖被他牵引,冒着热气的杯子被他递了过来,随即他温热的手掌缓缓松开她。
她左手下意识攥紧他的手。
裴清礼的动作一顿。
随后他伸出手将纸杯拿开,去寻找她垂在椅子上的空闲的手。
右手抵上了一杯温热的盛满热水的纸杯。
“喝点吧。”
他的声音如同悠扬绵长的山间清泉,温和有力。
她的双手都用了力。
一边握着他的手,另一边捏着纸杯。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朦胧不清的视线终于缓缓恢复了清晰,不听使唤地双手也重新回归她的控制。
沈听晚连忙松开他的手,如同被烫到一样,收回手极快。
没想到,裴清礼竟然一直蹲着,依着她的意思,一直没摆脱开交握的手。
裴清礼的手指小幅度地颤动了一下,双眸的晦暗被金丝框眼镜尽数敛去,而后表情平和地坐在她旁边。
“谢谢 。”她还是有些有气无力的,捏着纸杯喝了一口热水。
“对了!”她猛地站了起来,热水因为惯性撒了她一手。
好在裴清礼接热水时掺了凉水,温度不高,否则一定会烫伤。
她脚步有些虚浮地挪开,然而脑子还没完全清醒,鞋面还是沾湿了。
“怎么了?”裴清礼站了起来,接过她手中的纸杯。
“我得去缴费。”她喃喃道,推开裴清礼的手,朝缴费窗口踉踉跄跄走去。
医院系统都是互通及时的,她刚刚身体不舒服,耽误了很久。
她的时间可以耽误,可是身为胃癌患者的元秦朗不能耽误。
她的腰腹被人揽住,随后她的腿离开了地面,被人拦腰抱起,精壮有力的小臂紧紧贴着她的腹部。
“你在这呆着,我去。病人名字叫什么?”裴清礼将她又塞到座位上坐好。
“元秦朗。”她迟缓地眨眼,抬头看着逆着光而站的男人。
等裴清礼回来的时候,他手上带回来了一大堆的纸质票据。
由此可见,元秦朗他们确实欠了医院不少钱,医院这才采取了强硬措施。
沈听晚的脑子逐渐清晰起来,脸上呆愣懵懂的表情消失不见,恢复了冷漠的神色。
她叹息一声,伸手接过裴清礼递过来的缴费单。
厚厚一叠的缴费单,足矣看出元秦朗他们拖欠了多少的医药费。
“你是去看陈爷爷了?”她回想起来,脑子不太清晰的时候,电梯下了一层,就停住了。
肿瘤科住院楼层的下一层,就是陈爷爷所在的心内科病房。
“嗯,陈全他有事,最近我有空会来医院陪着陈爷爷。”
说完,裴清礼看向她:“你,还好吗?”
不太好。
沈听晚表情凝重。
重生这么久,她之前那么信誓旦旦地想要摆脱喻玉,但却丝毫不清楚喻玉的底牌。
喻玉身边,或许跟着某些穷凶极恶之徒,只怕逃离,是很难的事情。
而且因为喻玉前世杀过她一次……她或许患上了ptsd创伤后遗症。
从小到大,一切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和伤害都随着死亡反扑而来,她不仅仅是被海水溺死,还是被那汹涌的回忆溺死的。
重生后,因为共情能力强,看见元秦朗的遭遇,她想到了她自己。
曾经也是那么无助,无助地死去,悄无声息。
她摇了摇头:“你早点回去吧,我还得上去一趟。”
“你该好好休息。”他眉头依旧是蹙起的。
“是这个病人,他……”话还没说完,沈听晚瞳孔极缩。
就在不远处,喻玉提着一盒保温盒饭,朝导诊台走去。
喻玉浑身包裹地严严实实,墨镜口罩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