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日落西山时,谢凝主仆二人到了荣府。
下了马车,张管事急忙起身相迎。
门口停着两辆步辇,看到二人,轿夫站起。
张管事解释道:“府里太大,走路颇费脚力,小人便安排了步辇。谢公子,请!”
谢凝并无推辞,坐上步辇。
张管事为人心细,他昨日已注意到这公子不论走到哪里,总有一个婢女跟随,是以,为松萝也安排了一辆。
松萝初时还觉得多余,都已经到府里了,哪里还需要步辇?
可当她坐在步辇上,轿夫走了半柱香还未停下时,她觉得这个步辇安排得甚是合理。
荣府真大啊!
府里三步一景,五步一画,粉墙黛瓦、繁花绿韵、小桥流水,园子里孔雀、麋鹿在悠闲踱步。
夕阳为荣府披上了一层金光,松萝有些恍惚,怕是皇家的园林也不过如此吧!
穿过园子,才见到一个长长的抄手游廊,走廊尽头,荣夫人带着一众仆妇等着。
看到谢凝,她亲自上前,笑道:“劳烦谢神医为犬子再跑一趟。”
昨夜,正如谢凝所说,荣异于寅时醒来,醒来后果然喊饿,一会儿要降香肘子,一会儿要红烧蹄髈,被荣夫人一顿斥责,喝了两碗稀粥,又服了一剂汤药。
没有再腹泻呕吐,精神也好了许多,只是喊着冬雪、秋月。
荣夫人看儿子刚醒,不敢刺激他,只是说婢女为他到寺庙祈福,要守够七七四十九日才能回来。
荣异自然不相信,现在还在跟她闹别扭呢!
看看眼前的谢凝,看着年纪比荣异还要小上几岁,但行事沉稳、医术高明、言语间进退有度。
再想想自家的二世祖,荣夫人不觉叹了口气:都是少年人,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谢凝随荣夫人到内室,荣异靠在锦被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秋月,我要秋月!我要秋月!”
每次他生病,都是秋月给他喂药喂饭,再看看眼前满脸褶子的老妪,虽然端着碧玉碗,拿着白玉勺,那枯树般的老皮,让这玉都失了光泽,看得让人倒胃口,
“少爷,喝药!”老妈妈说道,“夫人说了,什么时候少爷喝了,什么时候老奴才能离开。”
荣异看着老妪水桶般的粗腰,这是府里最胖的老妈妈,她往这儿一站,荣异感觉像有堵墙挡在前面,透不过气。
他端过汤药,一口焖下,“行了吧?快走!快走!”
这是什么鬼药!苦死小爷了!
老妪接过玉碗,面无表情退下。
荣夫人随后赶到,“十一郎,穿好衣服,谢神医到了。”
“无妨的,施针时还要脱下。”谢凝说道。
话虽如此说,众人面前衣衫不整,可不是荣小爷的作风,虽然心中诸多不满,还是利落穿戴整齐。
在看清荣夫人身旁站着的白衣公子时,荣异瞬间睁大了双眼,“是你!”
那日在宜男桥上引诱他吃生鱼片的公子!
“就是他!就是他!”荣异指着谢凝喊道:“母亲,就是他让我吃生鱼,就是他害我生病!快把他绑了给我乱棍打死!”
荣夫人刚想发作,身后的年轻女娘已经先她一步上前,一巴掌打在荣异脑门上,“怎么给谢神医说话呢?”
“母亲,姐姐又打我!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他委屈巴巴地看向荣夫人,不住哀嚎。
“绾娘,十一郎大病初愈,不可……”荣夫人本想训斥儿子几句作罢,但没想长女已动了手。
平日里,她对儿子是动口不动手,但这个女儿,十足十随了她的性子,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做事情,能动手绝不动口。
“母亲放心,他死不了,他若不在了,春、夏、秋、冬可就是别人的了。”荣绾看着弟弟,“别以为自己是荣家大少爷,就可以任性妄为,谢神医是你的救命恩人,若没有他,你还能在这儿大呼小叫?”
荣夫人满脸歉意看向谢凝,解释道:“姐弟俩从小打闹惯的,谢神医见笑了!”
“无妨。”
在这嘈杂声中,松萝已准备好金针递上,准备施针。
荣夫人见此,领着众人退出内室。
荣异看着谢凝手中颤动的金针,缩成一团,“你、你、你要干什么?”
“给你施针啊!”松萝回道,“昨日就是扎了针,你才能醒来。要连扎七日,才能治好你的病。”
“不!不要!我喝药就好了!不用再扎了!”荣异躲到床角,不肯上前。
“荣公子,您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色就不会这么说了。”松萝笑道。
两眼凹陷,黑眼圈明显,身子瘦得像个痨病鬼!
“那也不要施针,不要施针!”
“过来!”谢凝的语气清冷,“你若配合我,不会痛,